正文 第15章 最卑微的心願(2 / 3)

陸路倒不覺得辛苦,隻感到驚訝。

見她怔忡,沈世堯又補充道:“墨墨不是她和現任丈夫的女兒。”

陸路自覺問下去不太合適,也就噤聲,沈世堯見她又不說話了,瞥她一眼,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一個坐在沙發上處理公務,一個站著病床旁收拾餐具,看上去竟意外的和諧。

然而對眼下的狀態,陸路卻打從心底感到局促不安。

從那天她無意識地主動握住沈世堯的手後,他們便有一段時間沒有吵架或冷戰了。而因為需要時常一同出入醫院,所以她就連躲開他都不可以。

但卻又真的沒什麼話講。

時常是他在前麵開車,她坐在後麵發呆,後來連呆都發不下去,就幹脆假裝睡覺。

一路裝到醫院,再走到墨墨的病房,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也可以做到全無交流。

墨墨似乎看出他們的疏遠,便時常纏著兩個人一起陪自己玩。

打NDS遊戲,墨墨打不過去的地方,偏丟給陸路,陸路是遊戲白癡,尷尬地望著墨墨,墨墨便眨巴眼慫恿沈世堯:“表舅舅來幫幫表舅媽嘛!”

墨墨嘴甜,又一臉無辜,沈世堯不說話,瞄了陸路一眼,伸手要把NDS拿過去。

十指相觸的瞬間,陸路渾身一震,臉頰不覺發燙,猛地彈起來:“我出去給墨墨買點水果!”

不等沈世堯發話,陸路已心虛地溜出門去,在走廊呆站了好久,總算記起來剛才的托詞,夢遊般地下樓。

而等買了新鮮的水果回來,墨墨早已通關,大殺四方。

沈世堯見她回來,起身道:“今天你陪床吧,我有事先回去了。”

陸路局促地點頭,目送著沈世堯離開,才聽見墨墨在身後嘟囔:“表舅舅說不準為難表舅媽,但是你們兩個都不說話,我真的覺得好無聊好害怕嘛……”

陸路拎著袋子的手一頓,水果險些掉出來,過了很久,才輕聲說:“我們沒有不說話呀,所以墨墨不用害怕啦……”

那之後,陸路在病房裏便總是有意無意跟沈世堯搭幾句話,有時是說今天阿姨做的菜,有時是說天氣,更有時看著牆上的電視,也能隨意扯兩句公司明星的八卦。

沈世堯起初覺得驚訝,後來也就見怪不怪,她願意說,他也就樂意奉陪,甚至嘴角還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陸路看著這樣的他,偶爾也心生恍惚,他們究竟算怎樣的一對夫妻。

其實住院以來墨墨一直恢複得不錯,但在沈淩的要求下,醫院還是延長了留院觀察的時間。可墨墨畢竟是小孩子,在醫院住得久了難免無聊,所以最近總求著陸路帶她溜出去玩。陸路怕真出去又出什麼狀況,正為難,倒是沈世堯大方替她擔下責任:“沈淩沒別的毛病,就是有時候喜歡小題大做,既然墨墨想去玩,你就帶她去吧,別讓她吃生冷食物就行。她玩夠了你聯係我,我再過去接你們。”

一句話,令陸路顧慮全消,開開心心地帶著墨墨從醫院後門遛了。

去遊樂園坐了旋轉木馬,又去廣場喂了鴿子,墨墨玩得滿頭大汗,最後心滿意足地倒在陸路懷裏睡著了。

見天色已晚,陸路掏出手機給沈世堯打電話。

初夏的晚風裏還有著沒來得及退去的絲絲燠熱,淡金色的落日餘暉映照著懷中墨墨的睡顏,陸路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極了甜甜圈上將融未化的糖霜,是一縷幽淡的甜。

沈世堯的聲音自手機那頭傳過來,溫柔得有些不真實:“你在哪裏?……嗯,好,我這就過去,半小時後見。”

然而不到半個小時,沈世堯便趕回來了。

將墨墨抱上後座放好,陸路斟酌片刻,還是上了副駕。沈世堯瞥她一眼,沒說什麼,發動引擎。

車內舒適的溫度令疲憊了一天的陸路不自覺地放鬆,困意隨之排山倒海。不再為了裝睡,陸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醒來才發現外麵天已黑透,陸路睜眼,便發現車裏的空調還開著,墨墨和沈世堯卻不見了。

她嚇了一跳,剛要解開安全帶下車尋人,駕駛座那邊的車門突然開了。

鬼使神差的,她又閉上眼。

沈世堯的動作很輕,仿佛是怕打擾到她。一時間,她更不敢動彈。

車內的靜寂不知持續了多久,沈世堯始終沒有開車的意思,陸路稍稍不耐,尋思著開口,便感覺有溫熱的東西,悄然覆上她的額頭。

那樣輕薄的觸感猶如過電,陸路很快明白過來,那是沈世堯的吻。

然而和他們劍拔弩張的關係相反,這個吻猶如浮花落入清溪,極盡纏綿輕柔。

她怔在那裏,竟再也不敢睜開眼睛。

墨墨出院沒多久,陸路便接到來自沈太太的電話。

“媽媽”這個稱呼對她來說有些陌生,她咬字生硬,把沈太太惹笑了:“還不習慣的話,叫我一聲沈大美人也是可以的……”

陸路被她逗得臉一陣紅,沈世堯看不過去了,將電話搶過去:“沈老太太你可別欺人太甚啊!”

沈太太被那個“老”字氣得想拍死親生兒子:“結婚才多久啊,就學會護短了,以前真是白疼你了!”

沈世堯似乎是“哼”了一聲,陸路沒聽清,也不好插嘴。許久,才聽見沈太太滿含笑意的聲音:“得,我才不和你計較,免得長皺紋,本來沈淩離婚那事就夠鬧心了……言歸正傳,你爸的意思是下個星期他有空,你們過來一起度個假,就當是陪陪我們老年人盡孝心了。”

沈太太故意將那個“老”咬得很重,陸路忍俊不禁,果然是一家人。

說來奇怪,她與沈世堯相處困難,卻對沈家人毫無芥蒂。所以掛了電話沈世堯詢問她意見時,她發自內心地接受:“沒問題。”

也隻有到了這種時候,她才知道失業也有失業的好處,那就是時間絕對自由,完全不必擔心對他們造成困擾。

行程敲定,沈世堯便聯係助理訂票去了,陸路則回房間收拾行李。

結婚以來,她與沈世堯一直分房住。沈世堯對此沒有異議,而她更不會多說什麼。老實說,她甚至無法想象跟沈世堯同床共枕會是什麼樣的狀況。

那噩夢般的一夜結束之後,他們都刻意地回避這件事。不是粉飾太平,而是真的無話可談。

因為若是真能說什麼,他們也不會走進眼下這個怪圈裏。

將幾套隨身衣服,及護膚品裝進行李箱,陸路對著一堆衛生用品有些發愁。她的生理期已經推遲快兩個月了,對經期向來不準,曾經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延遲過三個月的她來說,雖然不是新鮮事,卻也足夠惱人。

想了想,她還是將那堆衛生用品塞進了行李箱,準備一周後回國再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想起曾經為了這毛病連續吃了半年的中藥,陸路就難免覺得頭疼,希望這次不要這麼倒黴才好。

第二天中午,沈世堯便和她如期出發去機場。

往返過幾次,早就沒有新鮮感,陸路坐在貴賓室百無聊賴地翻著報紙等航班,便看見清珂的消息。

她辭職至今,清珂的首張專輯已經麵世,沒想到上市不到一個月便攀上當月銷量排行榜第三,僅次於Author和費南雪。

費南雪啊,陸路看著這個名字,覺得恍如隔世。

仿佛曾受的屈辱還曆曆在目,心境卻已經截然不同。她現在就像是被沈世堯隔絕在那個世界之外的金絲鳥,看什麼都隔著一隻巨大卻安全的鳥籠,悲涼中,又有幾分自嘲的慶幸。

沈世堯過來催促她登機,她放下報紙,走過去。

日內瓦的家中,沈先生和沈太太已等候他們多時。

沈淩似乎在為離婚一事忙碌,所以病愈後,墨墨一直寄住在沈太太這邊。這回跟沈太太交談下來,陸路才知道,原來沈淩的生母早已去世。

一群人聊了一會兒家常,沈太太便吩咐人收拾房間,陸路原本放鬆的神經驟然間繃緊,下意識看向沈世堯,見他一臉冷淡,忽然間醒悟過來,這是在父母麵前,他們怎麼也不可能公然提出分房睡。

意識到這點,陸路咬住下唇,臉色越發蒼白。

沈世堯雖將一切看在眼中,卻仍自顧自地和沈先生聊天,仿佛渾然未覺陸路的憂慮。

晚上十點過,沈先生和沈太太上樓睡覺,其他人也回了各自房間,偌大的客廳,一時隻剩他們兩個人。

沈世堯半倚在沙發上打量她,良久,終於發話:“我們也上去吧。”

陸路不動,想用“不困”拖延,沒想到還沒開口,沈世堯已經接著說下去:“別逼我抱你上去。”

聽罷,陸路表情一變,仿佛身後著了火,立即跳起來:“走吧!”

她幾乎是用跑的,沈世堯跟在她後麵,看著她火急火燎的背影,嘴角似乎是噙著一抹笑。

然而漸漸的,那笑容越來越淡,直到最後終於化作了苦笑。

或許好好相處於他們來說,真的隻是一種奢望。

毫無疑問,當晚對陸路來說簡直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