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亮的時候鎬京就熱鬧起來了,首先起了動靜的便是市集上的走夫販卒,之後商鋪都漸漸開張了,百姓們都開始活動起來,老人們先起來取了扇子坐在自己的院子或門口,街頭的那些婦人則撞在一起便開始饒舌,說的總是離不開什麼菜肉價格、家中夫婆。小孩子們這時候都在床上呆不住了於是早早地就溜出來玩耍了,也有的早早起來準備功課以防等會上學被先生抓著挨戒尺。
這一番熙熙攘攘的熱鬧在宮中自然是聽不見的,宦官們都是躡手躡手地起身,操辦其一天的事情,宮女們也開始互相穿戴好開始服侍宮裏的王宮貴族。
然而嬴齊卻依然坐在了書台前看著兩封書信,一封是紫虯城的,一封是玉城的。
“秦侯,如今。”何孟丹此時也坐在一旁陪著嬴齊商量對策。
“唐府上竟然鬧了亂,阮家也如此背信棄義。”嬴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天子淪亡,陛下又年少,輔佐不力,末將也有錯。”何孟丹連忙起身拜道。
“且不多說此了,如今阮家出兵洛陽,我若出兵去要既無名頭又恐挑釁,到時候未能先會盟,反倒內訌起來,豈不讓天下諸侯笑話。”
“君所言也是。雖然阮家占據洛陽、玉城,然而其兵力與吾等相當,而且又少騎兵,誠不可與我相抗。”
“至於齊地,一個農莊之主竟然也敢篡諸侯之位領齊地之軍,豈不是丟諸侯之臉麵,務必要除之。”
“陛下所言不假,可是齊地乃是東北之地,距離鎬京甚遠,其人大軍在握而且占據大片領土,秦侯不可不三思而後除之。”
“我也明白,且出兵仍然要繞過玉城,倘若鎬京空虛,那阮家人便會乘虛而入,如今吾等是與虎同謀,若不成功便成仁。”說著嬴齊看了看窗外已然亮了起來的天空說道,“天也快亮了,何大人,中原的諸侯狀況都如何了。”
“雖有常有阻塞,但終究是各地都有主能之了。”
“那且給他們些時日,再次重整舊軍與我相盟。”
兩人此後沉默了一番,許久之後嬴齊才打破了平靜:
“何大人,西南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楚王越來越淫亂了,似乎其相國狐子否已然掌握的大政。”
“狐子否,某非是那個昔日在曾被逐出鎬京學府的狂人?”
“據學府的大人說,那人重視刑法,輕周禮,因為公開反對周禮而被學府的司禮大人逐出鎬京,從此抱著自己的學說流連各地,遊說諸侯。自從楚王占了巴城,拜其為相之後大變禮法,國庫充裕,兵勇強盛,隻是民多積怨而無從訴苦。”
“術士謀臣常常以口舌而動搖天下根基,實乃周之大患。”
“謀士幹擾國政如今已然更甚。末將在鎬京駐守隻是常常聽聞學府上風言風語,且多出謠言,以教化人心為耳目實則以妖言惑眾,更兼言辭蠱惑人心,誠如陛下所說。”
“如今假仁假義者多,逐名利者皆以謀士之身,以獻言為由占去戰功,倒空國庫,實在可恨。我本有遣散學府之意,隻是身為諸侯,怎能動先王之建設?”
何孟丹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此時這話卻被正好經過秦王書房想要向秦王獻策的荀素聽見了,其心中頓時一涼,便知道嬴家重武輕文,自己獻言反而多此一舉,不如另尋他主,於是他便隨便擬了一個理由向秦王告退,求了一匹馬預想離開了鎬京,秦王也不在意,更沒有挽留,便隨手批了個條子。
夕陽又垂了下來,偌大個鎬京的城門一下子又空曠起來了,城民都已然從郊外回來,而郊外的村民又早早地回到了家中,隻剩下幾個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和幾個辛勤耐心卻沒有賺到多少錢的小販背著自己依舊鼓鼓的行囊在城門中走過。
荀素駕著馬匹緩緩地來到了城門口,似乎是日落西山的時候連牲畜也開始倦怠了,荀素也沒有催促,至於馬一步步地慢了起來,每抬起一步,都要緩緩地彎起關節再無力地放下,像是在敲擊著地麵。而荀素則是回著頭望著那座輝煌的皇宮,目光久久地停駐在這繁華的城市中。
“嘿!”隻聽一個聲音將一人一馬都驚了,隻見城門口正躺著一個人,其人披著深色的鬥篷使得恰好是斜照的光將陰影投在了他的臉上。
荀素好奇地看了看周圍,除了那個看上去像是酒鬼的人外就剩下不遠處那幾個晃悠著的門卒了,於是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於是又回頭看了看鎬京便領著馬前行。
“年輕人。”荀素正要領著馬經過他,突然又是這個聲音響起。荀素這時候才肯定那個聲音的來源,於是他緩緩地俯下身軀,探道:“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