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屋內仍然有模糊的說話聲,唐無狩疲倦地從黑暗在輾轉反側,卻被莫名的思緒纏繞在腦海,顯然夜已經深了,床邊那暗暗的一層光亮儼然給人一種緊迫和焦慮感,唐無狩無奈地躺在席上,看著那黑漆漆的木板,轉眼間回憶彙編成了聲音靜靜地流淌了出來,那是曾經他的父親在教他舞劍之後的訓斥;那是母親在懷抱他時的耳語;那是他的叔父聽聞自己兄弟戰死之噩耗後的哀悼;那是紫虯城的將軍們率領著鐵騎兵甲操練的怒號;那是齊地悠長而綿延的長笛,緩緩地,聲音不絕如縷,如蠶蟲吐絲一邊緩緩地拉長,最後像陽光一樣消散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兵甲切記要準備妥當,事關重大。”
“一旦形勢有變聽我號令。”
“看我手勢。”
黑暗中,那些模糊的說話聲卻漸漸地消失了,時間越來越平靜了,平靜得讓人忘了自己,已而人便像春風下的青草一般沉醉了。
不知怎麼地,許多聲音都清晰地映在自己的耳邊,但是從來就沒有,馬蹄聲在屋子外麵響起,步子重且急促,轉眼間便消失在遠處,隨後是兵甲的聲音,腳步聲謹慎而急促。唐無狩已然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也不知道是睡過了還是根本就沒有睡著過。
“起來了!”一聲嗬斥清晰地告訴了唐無狩該起來了,大門被刹那間打開,光亮逼人,唐無狩連忙用手遮住了眼睛,然而光線仍然一道道如飛箭般刺向他的眼睛。
“起來。”一隻手用力地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唐無狩揉了揉眼,見是一個中年的下人,於是站直了身子。
“今天主子說讓你洗浴,好好打扮一番,你且跟我來。”下人沒有表情地說道,灰白的短發在他的頭上展現出和他的表情同樣的生硬。
“今天有什麼事嗎?”唐無狩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得到正式地回答。
“你且跟著。”習慣隻做事不多嘴的老實下人給人的感覺總是那般無趣,他隻是向前,沒有半句多餘的話,唐無狩也隻有默然地跟著。
另一間屋舍裏,魚龍合上了門,綢製的床榻上依舊躺著那個熟悉的人。
“這裏可習慣?”魚龍此時語氣十分地溫和,低著頭言語,“我知道這裏沒有像宮中那樣,可是我也盡力了。”
“宮中又怎樣?”躺在床上的洛紫宿隻是喃昵著,“有誰是心甘情願和成千上萬的人分享一張床呢,縱使是天子之榻那又怎樣呢,我隻是一個妃子罷了。”
“何必自怨自艾呢?”魚龍此時臉上堆出了笑容坐到了洛姬身邊,將手伸進綢被的下麵,“還疼嗎?”
洛紫宿微微合上眼,輕輕地搖了搖頭,用手臂攬住魚龍的脖頸,將一點絳唇貼在了魚龍的耳邊:“多少年了,我等你,可是一見麵你為什麼讓我如此傷心?”
魚龍的笑有些僵硬,他看著紫宿凝住了雙眸,雙手頓時摟住了她,“紫宿,我隻覺得你見到如今的模樣會感到害怕,我原本不想見你的,這樣你的記憶裏便始終會有一個曾經愛著你的我。”
“我寧可見到你,我隻是怕我自己認不清我自己了,洛姬還是紫宿?”紫宿伏在魚龍的胸口靜靜地流淌出眼淚,仿佛細微的春雨。
“那隻管認清我好了,隻要記得我,我其他也不要了。”魚龍微笑著將紫宿抱緊。
“今天隻管安慰我好了。”紫宿甜蜜地緊緊地貼著魚龍的胸膛,微笑著流淌著淚水,屋舍裏的陽光格外得燦爛,閃爍著喧囂的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