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的吳地兵士被重新整頓,長歌青未被安置在僅剩下的十幾輛兵車之中,主將莫辭則騎著戰馬在隊伍的中列有效地指揮著各部的軍隊。
“夫人,前軍已經出發,我們可以啟程了。”莫辭驅馬來到了遲遲拖延的長歌青未的馬車前拉起簾子說道,“夫人原先設想騎馬,可是末將以為匪寇未滅,而且夫人身體還虛弱,因此就擅自安排了車馬。”
長歌青未此時的目光依舊望著那高高揚起的朱雀旗的齊營。此時她的思緒還依舊凝滯在那裏。畢竟如今的齊王是她當年兄弟般的親人,而唐無狩的一番話語又讓她想起了她的父親———那個倔強卻依舊像是上天一般想盡方法一直關愛著她的長歌伯。
“夫人。”莫辭見長歌青未如此,又喚了一聲,這才把長歌青未從自己的思緒中喚醒。
“恩。”長歌青未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用纖長的手指捋了捋散落到額頭的長發,命令莫辭且行。
於是莫辭也不再多說,領馬退後行禮,隨後匆匆向隊伍中部趕去。
簾子一旦被放下,大部分的光便被遮擋在車外。隻有偶爾的震動方能讓長歌青未感覺的隊伍的行進,對於車外的景色隨著馬車的向前而移動的畫麵,長歌青未在幾乎是封閉的車裏也能想象得出來,一刹那間,長歌青未感覺似乎自己已然在黑暗中與世隔絕。
她的腦海中第一時間踴躍出來的依舊是她小時候坐在馬車裏的時光,按她自己的話說,像那些富貴小姐似的扭扭捏捏,連光都見不得。於是在她剛能夠得上馬踏的時候,她就樂意自己騎馬了。她自認為是一個個性奔放的人,就喜歡像野地裏的矢車菊一樣,而不是宮廷裏的牡丹。她把自己當做一個騎馬穿甲的戰士,自小就開始,直到現在。
她隱隱約約地感到了一絲疲倦,而這種疲倦竟不是因為缺少了休息,她已然在齊營之中休養了頗多時日了, 而她此時緩緩地將頭靠在座椅的後背處。
“可以一下子像坐進了馬車一般把所有的事都拋在腦後就好了。”長歌青未在心中自言自語著,“一下子走進了一個了無生息的黑暗裏,縱使有一點點的光線,依舊可以安靜地留在暗色裏。沒有人找尋得到,也沒有事騷擾得到。”長歌青未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沒有她的父親,沒有她的夫君,沒有她的無狩哥哥,也沒有正帶領的隊伍的莫辭,最終也沒有了她自己。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疲倦,或許是她之前遭受的一次突襲,亦或是她麵對自己的父親和夫君之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的無力。總之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而這種脆弱在離開了齊營之後便在她身上生根發芽變得更加肆虐,以至於將她困頓在這馬車裏。
然而突然她的腦海裏又顯現出了唐無狩的畫麵,她似乎覺得在之前曾夢見過這次數年後的相見,麵對這個熟悉的麵孔她感到無比的安全。然而她又對自己對唐無狩的好感感覺到了詫異,自己明明是愛著阮少弟的。她開始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懼,然而唐無狩的臉龐卻在這黑暗中越來越清晰,她似乎依稀能聽見他的聲音。
然而霎時,一個聲音打破了黑暗的寂靜。
“夫人!”原來又是莫辭。
“何事?”長歌青未微微有些惱怒,但依舊掩飾住神情詢問道。
“齊王帶著將軍們前來挽留。”莫辭有些愧疚地說道。
“這又何必。”長歌青未雖然這麼說,但是心中卻依舊有一些其他的情緒,“且先謝過厚意,吾等已耽擱了許久時日,如今是該啟程了。”
“末將且說了。”莫辭頓時麵露難色,“恐怕還需要麻煩夫人。”
長歌青未對於走出這片寧靜的黑暗不禁有些反感,甚至有些抗拒,但是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於是果斷地決定直接和齊王等人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