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地將燈舉到了晞辰的麵前,燈光將明亮地光照在晞辰淚水恣意的臉上。
“晞辰。”唐無狩低了低頭,說道,“你的父王和老將軍雖然,都已經不在了。但是我想他們都沒有白白活在這個世上。他們知道自己活在一個艱難和幻夢交織的世界上。他們為自己所秉持的想法奮鬥過。這雖然不是最好的結局,但是在我看來這已然是最讓人向往的一輩子了。”
他將手輕輕拂過晞辰的臉頰,擦去一顆未幹的淚珠。
風從大帳垂下的簾子的縫隙中溜了進來,發出嘶嘶的響聲,像是蟲的嘶鳴,又像是獸的低吟。
“好了,讓我們出去走一走吧。”唐無狩對著正默然地看著他的晞辰說。
晞辰隻覺得一雙有力的手將自己從地上抱了起來,隨後那隻手又將自己的手緊緊地抓住,就好像永遠不會分開似的。
這種感覺很熟悉。
晞辰感覺到了一股力量從那隻手中傳到了自己的手上,之後又傳遍了自己的全身。
她想起了小時候有那麼一個片段。
自己在宮殿裏摔了一跤跌破了膝蓋,宮中的侍女太監們怎麼都勸解不住。
可是就在那個時候,她感覺到憑空有一雙有力的手將自己包裹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突然有了保護,感覺一下子自己與這個世界隔絕,那些跪倒在地不知所措的侍女太監,以及在天空之中胡亂飄蕩的雲似乎都離自己遠去了,都像是一幅幅畫一樣。就連自己膝蓋上的傷也變得那麼不重要了。
婆娑的淚眼迷迷蒙蒙地睜開,才發現是自己的父王,那個長滿胡子、咋一看上去還有些凶相的父王。然而此時他卻擺出一張笑臉,縱使臉上依然掩蓋不住上朝後的疲倦,但是一抹笑容已然就足夠了。
晞辰感覺到似乎現在拉著她的手的正是那個願意在任何時候都會在她身邊,永遠保護她的那個人。這種莫名的熟悉和悸動與其說是她篤信的命運和緣分,莫不說是一種安全的感覺。
“晞辰。”唐無狩拉住晞辰的手一直往南走。
沿路的兵士看到,紛紛跪倒,口呼陛下。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晞辰的手就這樣被唐無狩拉著,而她就這樣仿佛失去自主能力一般跟在唐無狩後麵看著這熟悉的種種,一批批跪下向前麵這個男子稱臣的嚴整的兵士,一杆杆在夜晚風中林立的繡有他的封國稱號的旗幟。
似乎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猛然發現原來一直保護自己的人未曾走遠。
然而晞辰看了看走在前麵的唐無狩,又低頭去看他拉著自己的手,這明明又已經不是她的父王了,而且這隻手的主人也沒有長長的胡子,也沒有一臉的凶相。多了些俊秀和年輕,而且滿是英氣。
其實她懼怕看到他的眼睛,因為他仿佛有一種能力能夠一眼就看穿自己,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自己在他麵前就像是赤裸裸地沒有穿任何衣服,他一眼就可以看見她的任何秘密。
然而突然間晞辰發現唐無狩將自己帶上了營寨南麵的站台。
晞辰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唐無狩。
此時夜空中風呼嘯著,澄澈透明的月在黑色的夜空之中大半已然被飄過的雲所遮掩。
“晞辰。”唐無狩指著遙遠的西南方冥冥之中一處就像是星辰一樣閃耀著的光點,“那就是玉城最高的一座烽火台。你看到了嗎?”
晞辰順著唐無狩所指的那一處望去。
“之前在殷墟你父王已經將近八萬的黑甲軍交給了我,如今聯軍已然有了二十餘萬,如今我們將奮力一搏,揮軍玉城,旨在將此城於日後拿下。”
曆史原來就像一個巨大的車輪,每每都壓在相同的軌跡上。
晞辰望著遠方那閃爍的微弱的光,這就像一顆遙遠的星辰。
曾經有那麼一天,父王也和她一同登高,望著鎬京燃起的烽火,壯氣淩雲。隻見他同樣指著那遠處的那點微弱的火光說道:“多年來我苦心孤詣,蓄積兵力,如今已然有了黑甲軍五十萬餘,遍布整個中原大地,總有一天,我將登上那座高台。”
天空中的明月悄無聲息地照耀著晞辰的臉,晞辰沒有說話,此刻眼淚又止不住地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