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航信服地點點頭。
這時,王芳推門進來,戲謔地說:“兩位正副所長,談完正事了吧,我炒了兩個小菜,一起幹一杯。”
鄭航連忙推辭,徐放一瞪眼:“怎麼,在外麵吃油了嘴,嫌王姨的菜炒得不好吃?”
他嚅嚅地來到餐廳。剛參與工作那會兒,徐放家就是他的食堂。
出了徐家,鄭航卻不想立即回去。猶豫了一下,繞道出了家屬院。
夜,深沉;燈光,悠遠。鄭航孤獨地走在步行街上,周圍的商店與飯鋪都打烊了,一切很安靜,仿佛隻有他的腳步聲敲打著街道。
父母死後,他一直都是這樣單獨行走著。他喜歡在一些隱秘的地方漫步,找合適的寂靜的地方坐下來,從各個角度審視這座城市的顏色,紅橙黃綠藍靛紫,在他的眼中城市的顏色越來越多地交織在一起,它們比社會世象還複雜,但也正好象征了世象人情。
失去翼護的孤兒,對人情冷暖特別敏感,對人生沉浮悲歡離合特別關注,難得有什麼吸引他,也難得有什麼讓他接受,因為長期的情感挫折,他幾乎已對這個世界喪失了信心。他害怕自身之外,處處陷阱;害怕一腳不慎,萬劫不複。
那一段時間,他時不時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的淚水慢慢浮上來,又沉下去。他甚至開始考慮每個人都必須麵對,幸福中人卻從不追問的問題:他為什麼要活下去?他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在那一段時間裏,隻有姚琴、關西、徐放可以觸摸他的黑暗、封閉、孤獨和傷痛,是他們的安慰、引導和教育,使他邁出人生決定性的一步,走出了傷逝的牢籠。
他變得安靜下來,心不再那樣紛擾。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學習和事業上,這讓他感受到了歡樂、喜悅、希望和滿足,而且這種情感真實而持久。後來,他就再也沒有回到過去的狀態裏去,他冷靜地審視了自己,明白什麼才具有真正的價值。
他們的教育和引導不會錯。徐放的話不會錯。
這時,懷裏響起“叮咚”一聲。這麼晚了,還有誰打他的手機。
劃開接聽鍵,就聽到姨媽的聲音。
“打家裏電話沒人接,還在外麵嗨啊?”
“哦,出去了。”鄭航不想多說話,“有事麼?”
“沒什麼事。現在是多事之秋,我擔心你,便想打電話聯係。通個電話,就好像看到你在身邊一樣,放心。”
“哦,我沒事,別擔心我。你工作還順利吧?”
“順利。”姨媽笑哈哈地答了一句,隨即嚴肅地問:“小航,上午的事你沒再摻和吧?”
“沒有,我自己的事都忙不完呢。”對姨媽撒謊是最難的,因為她眼線太多,每每被她揭穿,但他又不能不撒謊,怕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