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著。
鄭航相信李朔不是那種寡廉鮮恥的人,墮落的悲劇,不僅僅是因為人品,有時因為在災難和困苦裏,人生失去了控製。他肯定想過挽回,但缺少實質性的努力,或者努力過,卻在挫折裏跌得更糟。
“我就是個這樣的人。”他答道,一點也沒有可悲或難堪的樣子。“失去人生的一切也許是天意,但我自甘如此,沒有什麼可以回頭的。”他顯得非常真實,毫無怨言,好像是個真正寵辱不驚的人。
在鄭航眼裏,在警察麵前平靜如水,比跪地求饒,比急吼吼地自辯無罪更加危險。是人都會想往好處去,這必然讓他充滿欲望,就像石頭壓著的草,千方百計尋找太陽。如果仍屈伏著,或者是天性,或者有著更大的目的。
“朔疤子,”鄭航平靜地說,“如果有人要你的命,看守所並不比外麵安全,這你應該是知道的。如果你配合我們,一起查實針對你,針對你同伴的犯罪。我想,這一切都會過去,包括你的搶劫行為。”
李朔一言不發地坐了很長時間,他看著方娟,想要顯得自然些,他第一次在方娟麵前失去了表麵的幽默,眼裏忽閃不定。
“我想你聽懂了鄭副所長的意思。”方娟補充說。
他點點頭。也許仍然困擾著,也許已經打定了主意,李朔的臉上露出癡癡的情形,這是所有在押人員拒絕回答問題的表情。
鄭航歎了口氣。他不喜歡這種表情,如果是他的犯罪嫌疑人,他肯定有辦法,但李朔不是。他想從李朔嘴裏掏出信息,更重要的是溝通、信任,而不是強製力。
方娟氣籲籲地盯著,見鄭航不再說話,隻得收起情緒,轉而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之後不久,兩人站起來。鄭航低頭看李朔,一眼就察覺到他非常緊張。“你好考慮考慮,我還會過來的。”鄭航邊說,邊把自己的警民聯係卡遞給他。“如果想起什麼,請立即給我電話,我會第一時間來見你。”
李朔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看守進來押解時,他又回頭看著方娟,她的眼裏滿是安慰。“其實你不用呆在看守所裏。”
獨自坐在遠離監友的角落,李朔一直在考慮。或許他仍舊在努力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可能會發生什麼事,還有他從鄭航和方娟那裏聽到的一切。
要消化的東西太多。他一輩子經曆的事情夠多了,而這幾年麵臨的危險更讓人膽戰心驚。拖延沒有意義。他真的得告訴他們,看來現在正是時候,因為警察已經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