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八月中旬,已經沒有什麼農事要忙,所以村上的人正在閑聊,不時傳出哈哈的笑聲。
洛明軒不認識這裏的別人,所以他打算問一下那日的種豆人,最終卻連對方的姓都不知道,不禁更有些緊張。
趙吉祥正倚在門框上和村上別的人吹牛,由於小時候家裏請過幾次私塾先生,所以他的話總比別人有趣一些,講的故事也要生動一些。
他身邊圍滿了十來歲的男孩女孩,擠得枯朽的門框都有些變形。這時候瓜果已經成熟,每個小孩身前都放著一個竹編的小筐子,裏麵放滿了花生瓜子,還有各種不同的水果。每個人都在努力的剝花生,每當趙吉祥停下來,就會有一把花生送到嘴裏,然後,新奇的故事就會伴著咀嚼的聲音傳出。
不知是不是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於是他說要出去,那些小孩不幹了,吃了我這麼多東西,吃飽了就想著開溜?一時間“切”聲不斷。
“真不知道是誰教了他們這種話!”趙吉祥鬆鬆褲帶,向著門外走去,然後他看到一個人。
洛明軒站在門口,始終不敢過去敲門,怕遇上時卻不是當日那人會失望。
好在洛明軒看到了那人。
由於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驚喜,洛明軒顯得更加緊張,手中的野狼身上的長毛不停顫抖。
“呀!大家快來!來客人啦!”趙吉祥大聲說道。
在這個人心不古的年代,越是落後的地方,越是熱情好客。茗山凹數百年來,很少有外人前來,來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大一些的鎮子上的去茗山梯田上收割成熟的稻穀的人,但就是他們也很少特地來到這個淳樸的單純的小村莊上,以致這裏的村名對於陌生的客人有著近乎崇拜的感情。
隨著趙吉祥的吆喝,村上十九戶人家一百多村民紛紛方下手中的活計走出門外,隻剩下正在烙餅看火的幾個婦人在屋子裏叫罵。
一百來人很少,但在這小村子裏就顯得擁堵的多。人們伸著腦袋看著從籬笆外走進來的洛明軒與雲濤,就像是看著村中獵戶偶然撿到的三條腿的猴子。
“哎哎,讓一讓,這是我家的客人。別擠在這裏,說你呢,小兔崽子,不想聽故事了是不?”趙吉祥黝黑的臉色也泛出紅意,得意的吆喝著,想把洛明軒讓進屋子中。
待趙吉祥好不容易推開最後一個他吆喝出來的村民,洛明軒把狼肉交給滿臉通紅的趙吉祥手中,自己擠了進去。
屋子裏有點暗,隻在灶台上放著一個小酒盅,酒盅裏放著一些可能是豬油,一根棉線拖在外麵,就這樣做了一個簡易的燈,就著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出房子是土製的,而且在泥巴裏麵加了許多草屑,來使泥巴更加黏稠,這樣的房子要更加結實一點。
一個皮膚與趙吉祥差不多黝黑的婦女站在灶台前,嘴裏不停咒罵著什麼,臉黑的就像鍋旁被熏黑的牆麵。灶台的另一邊還有一老婦,可能是耳朵不好,隻是適時向著灶裏添把火。
好像罵夠了,那婦人終於停了下來,用沾滿麵的手擦了擦眼角,忽然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一時失神後立刻想起這應該就是那個自己因為要烙餅沒法出去看而謾罵的人,不禁覺得有些發窘。手在圍裙上用力的擦了擦,笑著說道:“別站著,快坐,快坐!趙吉祥那死鬼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看我……”說著,她舉起怎麼擦也沒擦幹淨的手,示意自己現在很忙,沒法招呼你,你自便。
洛明軒笑笑,低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板凳,隻好在門邊那快表麵銷的平滑的木頭上坐下。然後看著那正在燒鍋的老婦。
洛明軒可以斷定那老婦耳朵不好,甚至可能已經癡呆了。
洛明軒不知道趙吉祥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而且還有一個癡呆並且失聰的老母的情況下還能笑的那麼輕鬆。他越看,就越對這裏的人感到佩服。
趙吉祥被眾人簇擁著來到村外,接過村名遞過來的刀子,在手中狼的脖子上開了個口子,把狼血放在一個木桶裏麵,然後用麻繩穿過狼的牙齒,把狼掛在一顆外脖子樹上。
村民對狼這種極具智慧的動物沒有什麼同情,反而有些恐懼,對於這些生活在山間的人們來說,狼比老虎還要可怕,老虎很少下山,而狼卻經常侵擾居民,而村上最好的獵手也不敢麵對這中群居的家夥。
趙吉祥顯然對這種扒皮抽筋的事做的很熟練,很快他就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拎了一塊最肥的肉回到家裏麵,然後用麻繩掛在牆上。
然後走到水缸邊上,掀開蓋在上麵的布,水缸上還有一塊高粱杆鍋蓋,上麵整整齊齊的放著三塊圓溜溜的餅。
他把它們全部拿起來,給了洛明軒與雲濤一人一塊,自己邊吃邊說道:“家裏婆娘做的,團圓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