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拒絕這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呢?她的純淨與原始帶來了無法抗拒的砰然心動。
“看來,她欺騙我的還不止是你的行蹤。”楚然微微勾起唇角,從口袋裏摸出一紙信箋遞到許溫蒂的眼前,“你先看看這個。”
展開信紙,上麵的內容正是方皓雅寫給村長的那封信。文字不是很多,大概意思就是拜托村長好好照顧翹翹,並且提到翹翹以後在漁村生活的費用,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一個母親的無助,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才會想到用金錢來一次性地買斷她與翹翹的母女關係,然後,從此不再聯絡。看落款,這封信是翹翹十八歲的時候寄到漁村的,也就是兩年前。
“寫這封信的時候,她剛做完第一次骨髓移植。由於當初病情緊急,找到的配型骨髓並不是很完美,再加上她的身體過度虛弱,所以術後不久就引起了並發症。”楚然低沉的嗓音幽幽響起,隱隱還能聽出他當時的無奈。
她知道,楚然之所以這麼說,是怕翹翹在看到信的時候記恨方皓雅,畢竟無論初衷,這封信所要表述的都是的一個母親拋棄親生女兒的毅然與決絕。與此同時,她也沒想到,方皓雅竟然已經做過一次骨髓移植了。那就意味著,可以救治她的最佳方法已經嚐試過了。
“你不是她的學生?”許溫蒂當然知道楚然不是方皓雅的學生,但是兩人的關係實在是太親近了,隻比忘年戀差那麼一點俗套罷了。
“我也說不清我們的關係,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情的話,或許她該是我的嬸嬸吧。”楚然輕聲一歎,將眼光稍微拋高了幾分,恰好越過許溫蒂的頭頂,落成一片陷入回憶的茫然。
如她所料,方皓雅是楚萬庭的初戀情人,兩個人在同一所學校讀書,一個修的是法律,一個修的是美術,郎才女貌,珠聯璧合,曾經是高校校園裏的一對兒佳話。故事的開頭都一樣,過程也不外乎狗血劇般的發展,由於家庭背景相差太多,楚家並不認可方皓雅這個媳婦兒,那個時候,楚家的大家長還是楚老太爺,跟大多數家族領袖一般,專政跋扈,一手遮天,在一番棒打鴛鴦,從中作梗之後,楚萬庭被強行送出了國。
“等二叔再回國的時候已經是一年之後了,原因也很卑劣,爺爺替二叔定了門親事,讓他回國完成婚禮。”說這話的時候,楚然的口吻有些嘲弄似的。而此時,杯中的咖啡已經溫了,於是,他就著杯子一口飲盡,眼光再次沉了下來。
“然後呢?”許溫蒂知道楚然跳過了一些中間細節,或許就如他在方皓雅麵前許諾的那樣,他隻說楚萬庭的部分。
“二叔不同意,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吃不喝不睡覺。他是個性格內向的人,又極看重家族榮譽,所以整件事隻在家族內部鬧得沸沸揚揚,並未傳出去,而他們之間一定有過承諾,所以他才能安分地待在國外,可是這次回來,他卻異常強硬,我想應該是他在履行他們之間的承諾吧。”流轉目光,楚然望著眼前的少女,這張容顏跟他初次所見的一模一樣,恍惚有那麼一瞬,他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承諾?終身不娶?許溫蒂皺皺眉頭,心想楚家竟然會出了這麼一個偏執的人,為了家族他可以放棄所愛的女人,但是為了心中所愛,又可以獨守一生,矛盾被他處理成了兩個極端,結果分不清到底是愛還是傷害了。
“一連五天的不吃不喝,二叔被折騰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爺爺心軟了,終於派人四處打聽方小姐的住處,他們很快便找到了皓雅畫廊。我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方小姐穿了一身天藍色的連衣裙,一手舉著傘,懷裏還抱著個漂亮的小嬰孩兒。她說這個孩子是我二叔的女兒……”那一幕,隻怕是楚家人永遠都忘不掉。一個美麗的女子,撐著紙傘站在冰冷的鐵門前麵,懷裏的女孩嚶嚶地吮吸著手指,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純潔得好似天使一般。很快,得到消息的楚萬庭被人攙了出來,煙雨朦朧中,那個強挺了五天的男子就那麼樣地暈倒在台階上,然後女子莞爾一笑,抱著女兒轉身離開,此後再也沒回來。
“可是,他們到底還是沒有在一起啊。”楚然說得再清楚不過了,那個小女孩兒就是翹翹,方皓雅既然道出了她是楚萬庭的女兒,為什麼還會被拒之門外呢?私生的孩子也是楚家的血脈呀。
“爺爺氣壞了,一是氣二叔的不爭氣,二來方小姐當時的確表現得有些過於清傲了。她沒有給任何人留有餘地,抱著你就走了,等爺爺反應過來叫人去追的時候,已經晚了,畫廊上了鎖,她帶著孩子失蹤了。沒過多久二叔就遵照爺爺的意願,娶了那個他不愛的女人。事後,我也背著家裏偷偷地去找過,結果找了兩年也沒音訊,直到那天她突然回到了畫廊,可是我聽到的卻是那個孩子她沒有照看好,病死了。”到這裏,楚然的敘述算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