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早一點對她好,是不是這一切也會有所不同?
“聽到清離和他發生爭執的消息,我竟然不爭氣的暈倒了。
那種窒息的感覺讓我無比的惶恐,生怕自己一閉眼,眼前的黑暗便是我生命的終點。
病房的四周是冰冷的白色牆壁,各種儀器運轉的聲音讓我恐懼,我的眼前不停地回想起父親生前住院的場景。
等待他的最終是死亡。等待我的,也是死亡。
我害怕待在那樣冰冷沒有人氣的地方。我的生命會因我內心無法抵抗的恐懼而大大縮短。
所以我必須回來。”
“清歡要走了。我特別想不顧一切的挽留住她,可是我不能。
我知道自己等不到清歡的孩子出世了。我聽到我的生命在一點一點流逝。
如果那一天到了,我希望那個過程是快速的,沒有痛苦的。
苟延殘喘,吊著一口氣,無意識的存在著,這樣的局麵,想想,對我來說都是如此的難以忍受。
人的貪欲真是可怕的東西。原本隻是想在生命結束之前能夠跟自己的兩個女兒好好的生活一段時間。
能夠有一段美好的值得懷念的回憶。
此時此刻竟無比希望地獄天堂是真實存在的。就算在冰冷的地獄,我也可以靠著這段美好來溫暖自己。
如果有幸上了天堂,便用自己所有的力量來守護自己在乎的人……包括,他。”
這是付慧亞最後一段日記。
陸清歡合住日記本,忍不住痛哭出聲。但凡她細心一些,一定能夠早早的發現付慧亞的一切不一樣。
可是,她做了些什麼?貪吃貪玩,貪睡,肚子裏有著一個小生命,卻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付慧亞的一顰一笑,還曆曆在目。
付慧亞撐著拐杖,在廚房裏來回的忙活,臉上綻滿欣喜的微笑。
現在回想起來,陸清歡竟然記得她蹙眉的模樣,麵色上流露出一絲痛苦。
可笑的是,她還記得自己同樣可笑的反應。她還以為付慧亞是牽扯到腳傷,才露出痛苦的神情。
根本就不是。付慧亞是在心痛。
簡陽推門進來的時候,陸清歡正抱著那一堆東西放聲大哭。
簡陽大驚失色,連忙跑過來蹲下,抓著清歡的胳膊,急問道:“怎麼了?歡歡?你哪裏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
簡陽拉著清歡的手臂,粗略的上下打量著清歡,沒有發現有出血或是受傷的跡象。
清歡搖著頭,淚流滿麵,雙手摟住簡陽的脖子,哭訴著重複著簡陽的名字,“簡陽,簡陽!”
簡陽回抱著陸清歡,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不哭,不哭,歡歡乖,不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陸清歡趴在簡陽的肩膀上,哭著拿著手裏的東西戳了戳簡陽。
簡陽一手摟著陸清歡,將她擁在懷裏,翻閱著照片、病曆和付慧亞的日記本。
當陸清歡停止哭泣的時候,簡陽也正好大致瀏覽完了所有的東西。
簡陽有些震驚,付慧亞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毫無知覺。而她對待死亡的態度竟然是這樣的。
說她怕死,偏偏她說希望自己可以得到一個痛快的解脫。
說她坦然,這日記中字裏行間流露的都是對親人的眷戀與不舍。
簡陽輕拍著清歡的後背,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有什麼想法,關於咱媽裏麵所說的放棄治療……”
清歡抿著唇,輕輕推開簡陽,坐在地毯上,將腿伸直,身子向後靠在床沿上。
沉默良久,陸清歡才開口道:“我不想讓我媽就這麼走。我還沒有好好的陪過她……”
簡陽輕聲道:“再回來之前,我去找過醫生,並不像清離姐說的那樣,咱媽還活著,還能醒過來。”
清歡皺著眉頭,唇角向下撇著,差點就要哭出來的樣子,“醫生怎麼說?”
“腦死亡,腦電波消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臨床上的死亡判定標準,在急救中,醫生可以將這種情況判定為死亡,放棄治療。”
清歡的眼淚再次“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簡陽伸手過去,輕輕蹭著她臉上的淚水,“已經快要二十天了。她就那樣待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躺了20天,咱媽一定很難受,但凡是有一點希望,我們都應該堅持治療。可是,現在做的這一切,真的是咱媽所希望的麼?她如果有意識,能夠知道這一切,她會不會很痛苦?”
清歡沒有答話,安靜的抹著眼淚。簡陽湊過去,坐在清歡旁邊,握著清歡的手。
對於付慧亞,清歡應該比他了解的更多。
畢竟是清歡的親生母親,他也隻能點到為止,不能說多,說多錯多。
不知過了多久,秀兒上樓來喊他們兩個吃飯,卻在付慧亞的房間裏看到他們並排坐在床前的地暖上。
還好地板上安得地暖,這時候暖氣雖然弱了些,但也還算溫熱。陸清歡坐在地毯上麵,不會覺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