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納哈地笑出了聲,“強詞奪理,分明就是你放鬆了警惕,我可聽說有一種極凶猛的鷹連睡覺都是不閉眼睛的!”
葉重苦笑著搖頭,“那隻是綽號罷了,按照你這麼說,那你可是連核彈都能抗得住的。”
前些年曾有國家在撒哈拉沙漠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核彈爆破,據說在爆破範圍內,隻有蠍子存活了下來,由此可見蠍子的生命力是多麼頑強。
當然葉重這時候決不是在讚美班納。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弗利嘉率先告辭回自己的帳篷繼續睡覺,葉重的精神一旦放鬆下來,也的確感到了身體四肢揮之不去的酸痛疲乏,對班納交代了聲鑽回了自己的帳篷,幾乎是合上眼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段時間對葉重來說的確是心神俱疲了。
隻是他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傑裏夫所說的那個南沃爾吩咐的“不能殺的人”一直以體型不斷變化的模糊背影出現在他的夢境裏,時而消瘦、時而高大……
被幾聲駱駝的哀鳴猛然從紛亂離奇的夢中驚醒的葉重睡意全無,密封在睡袋中的他所能看到的隻是一片黑暗,淩晨四點,葉重看了眼在漆黑中散發著幽暗熒光的腕表,呼出口長氣,立刻覺得狹窄的睡袋異常憋悶,麻利地從帳篷裏鑽了出來,迎麵而來的冰冷使得葉重精神為之一振。
葉重先是查看了一番帳篷旁的駱駝群,奇怪地發現有一匹未睡的駱駝似乎受到了驚嚇,有些慌亂地在原地踏著步,像是想要跑,卻無法脫開串聯在一起的韁繩。
葉重過去安撫地拍了拍駱駝的脖頸,少頃這匹駱駝漸漸地安靜下來…..葉重又圍著駝隊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拍著那匹安靜下來的駱駝輕聲笑道:“莫非你也做了個噩夢?”葉重總覺得那駱駝一雙滾圓純淨的眼睛裏像是在表達著什麼信息……
明亮的銀河已經黯淡,繁星退卻,月亮更是早已經無影無蹤,萬籟俱靜的如墨夜空隻有那團燃燒的篝火時不時發出幾聲劈啪輕響。
“醒了?”班納低獷的聲音傳進了葉重的耳中,隻是背對著葉重挺坐在火堆前的身體並沒有轉過來。
葉重活動了幾下手腳關節,無聲地走到班納的身旁坐下,“恩,睡不著了。”
火光映得班納臉上那道長長的刀疤猙獰恐怖,像一條粗大的蜈蚣正爬在他的臉龐上,班納舉起手中早已經磨得發亮的水囊灌下一口後遞給了葉重,“來一口。”班納靜靜地看著葉重說道,這件容器葉重很熟悉,兩人初識時他便已經見過,那是班納永不離身的東西,裏麵裝的並非是清水,而是班納最愛的烈酒。
葉重沒說話,接過酒囊直接仰頭倒下了一大口,一道火線從喉嚨直燒到胃,這酒是庫伊族人自釀的烈酒,絕對稱不上好酒,就像荒涼的沙漠,貧瘠而堅硬,每咽下一口都像吃下一顆燒得滾燙的沙礫,幾乎讓人覺得食道都已經被燙破。
葉重很回味似的吧唧了兩下嘴,微笑道:“好酒。”又把酒囊遞還給了班納。
班納岩石般的臉龐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隻是看著葉重的眼睛越發明亮起來,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真的是好酒?昆侖雄鷹什麼好酒沒有品嚐過!”班納說著仰頭咕咚又灌下了一口酒,抬手隨意地擦了把嘴角。
“喝酒本就不必在乎酒的好壞,重要的是和誰喝。”葉重笑著伸手去搶班納手中的酒囊,像個貪食的頑皮孩童。
班納笑了笑,“我記得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說過這話。”
葉重搶過了酒囊忙不迭地送到嘴邊狠狠地灌下兩口,過癮地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側頭看著班納的眼睛笑道:“我們第一次喝的也是這個。”把手中的酒囊揚了揚,又說道:“很久以來,我都記得它的味道,隻可惜再未能品嚐到,今天也算的償夙願了。”
班納當然知道葉重所說的並非是酒,而是喝酒的人,兩個人已經有數年未見,微微點了點頭,轉頭望向火堆,“這酒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希望你能喝個痛快。”
葉重靜靜地注視著罩在袍子的班納,被黑暗掩住的大半邊臉龐讓葉重無法完全看清楚這個昔日生死相托的好兄弟,“蠍子,你變了,雖然你沒有說,但是我能看得出來你在擔心著什麼。”葉重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
班納身體幾不可覺地震了下,仰頭又吞下一口烈酒,“我隻是放心不下我的族人,你知道威爾斯現在越來越歇斯底裏。”
葉重歎了口氣,斜著身子靠在沙丘上,注視著挺立如山的班納,從這個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班納眼中的痛苦和恨怒,“對不起,我實在不該把你牽連到這事中。”葉重抱歉道,“這事實在太危險了,我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