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巴強措無疑是幸運的,距離死亡隻差一點點,而郎先生一路尋來並沒有發現牲畜的痕跡,從寧古拉到這裏海拔一路升高,前方隻有萬古未融的斯帕冰川,而越過斯帕冰川後是一排六座海拔超過七千米的高峻雪峰。
因為地勢險惡,這裏一直都是人跡罕至,郎先生想不明白登巴強措怎麼可能頂著暴風驟雪奔波半宿趕了三十公裏的路來到了這裏,要知道老登巴已經是近七十歲的老人了啊。
老登巴被救了回去,雖然勉強留下了一條性命,可兩條腿自膝蓋以下卻被徹底凍傷,做了截肢手術。
而從老登巴清醒過來以後,神情就異常恍惚,他的意識仿佛被緊密地封鎖,不言不語的一直沉默木訥,郎先生最初以為老人家驚嚇過度,而辛苦牧養的牲畜又全都走失在暴風雪中,如今還失去了雙腿,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
在後來的日子裏,郎先生就像一個孝順的孫子一樣經常地去看望照顧老登巴,而老登巴的精神卻始終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平日裏幾天都不會說一個字。
直到郎先生退伍前最後一次去看老登巴,這位寧古拉最博識、最年老的長著竟然幾乎在同時如大夢初醒一般,拉著郎先生的手說了一夜。
老登巴很艱難地講起了那個暴風雪夜裏發生的離奇經曆:狂風暴雪將羊群吹散,老登巴一路向山坳方向追蹤,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老登巴腦子裏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對他說話,那聲音自稱是神,並且讓老鄧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前進,隻要幫他做一件事情就會賜給他無窮無盡的生命並讓他追隨在自己的身邊。
老登巴虔誠地信奉著昆侖大神,以為真的是大神顯靈,迷迷糊糊地按照那聲音指引的方向一路走了下去。
說到這裏,郎先生的話鋒一轉,簡單地說了下老登巴的家庭情況,老登巴的妻子很多年前就病死了,他的兒子和兒媳也在一次暴洪引發的山體塌方中死於非命,隻留下了一個十四歲的孫女,老登巴一路走著,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覲見到昆侖神,自然興奮的不得了,另一方麵卻記掛著自己的小孫女,自己若是追隨在昆侖大神的身邊,那自己的孫女該怎麼辦呢?她才那麼小。
老登巴越走越是變得猶豫,風雪愈大,他終於困乏冰冷的昏了過去,醒來時才發現已經被郎先生救回了寧古拉。
那之後的日子裏老登巴一直生活在極度的懊惱和矛盾之中,他覺得是因為自己的不虔誠而失去了伺奉神的機會,可又隱隱約約地覺得昆侖大神似乎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神通廣大,憐憫他的子民,要知道若不是郎先生,他早已經凍死在冰天雪地裏了。
而後老登巴又給郎先生講了一個當地由來已久的傳說,在藏地佛徒心中,岡仁布仁為奉為神山,而生活在喀喇昆侖山下,寧古拉附近的牧民信奉的卻是黑昆侖大神,古老相傳,昆侖神每隔六十年便會顯靈一次,召喚有緣的信徒前去覲見他的真身,賜予無盡的福祿。
昆侖神居住的神山就在斯帕冰川的上麵,老登巴的叔叔在年輕的時候就有緣蒙神召喚,結果沒有能夠越過冰川,無功而返,他的叔叔回來後一病不起,昏迷中嘴裏還念叨著他望見了大神顯靈,整座山沐浴在神光之中,發出金燦燦的光芒。
故事到這裏便算是告一段落,老登巴講完了他的故事後將孫女托付給了郎先生,黯然辭世,郎先生退役回到了家鄉,把老登巴的孫女帶到了拉薩,一直負責資助她的學習和生活,直到兩年前那女孩大學畢業後出國深造。
“郎大哥,你的意思是......”葉重思索著,隱隱約約地有一道光線在他混沌的腦海裏飛來蕩去,卻始終抓不住。
郎先生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幹燥的喉嚨,籲了口氣:“那個小男孩叫普巴,很巧合的是他生活的朗寧距離寧古拉很近,離斯帕冰川要比寧古拉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