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曆了白天的一場大勝,可在官兵的營地內,卻是絲毫沒有大勝歸來的歡呼、喜悅,幾乎所有將士都始終保持著冷淡的情緒,連帶著整個營地內也都是寂靜的可怕。
“盧大人!日前你不肯全力攻城,說是另有安排,可今日,明明已經大勝賊兵,大可一鼓作氣攻下廣宗,盧大人卻是選擇退兵!這是何道理?”一把尖銳的聲音從營地的大帳內響起,這聲音不男不女,聽上去就像是刀尖在盾牌上滑過一樣,讓人全身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在這大帳內,絕大多數人都是身穿鎧甲,唯有一個個子不高的瘦弱男子,穿著一身暗灰色的官袍,配上那麵白無須的尖嘴猴腮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化形成人的猴精。這男子的一雙倒三角眼垂向地麵,眼皮子耷拉著,卻是稍稍往上提了提,露出兩道陰狠的目光,又薄又長的嘴角微微一翹,扯著臉上的皮肉,不冷不熱地哼道:“這次大人總應該給我一個說法吧?”
除去這個不陰不陽的男子,在大帳內的其他人全都是身著精良鎧甲的雄壯男子,唯一稍顯清減的,卻是坐在最中央的一名中年男子。此人身穿一身褐色鎧甲,沒有戴頭盔,露出了一頭花白的長發,整齊地紮成發髻,用一根碧玉簪住。雖然頭發花白,可這男子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半點老態,反倒是紅光滿麵,一張國字臉上透著自信、傲然。能夠在軍中大帳坐在主位,並且讓其他軍中將領環衛,這男子正是如今這官兵的統帥盧植!
盧植並非真正的將領出身,事實上,盧植前半生在官場上所擔任的職務,幾乎全都是文官。哪怕當年在廬江鎮壓蠻族反叛的時候,盧植身上所掛的職務也是廬江太守。
這次盧植臨危受命,被任命為北中郎將,奉命來鎮壓黃巾叛軍,一開始還真有不少人不服盧植。可經過了這十餘場大戰,盧植幾乎是連戰連勝,也是讓手下這幫桀驁不馴的武將對盧植那是心服口服!
聽到這麵白無須的瘦弱男子竟然敢如此對盧植說話,周圍幾名戰將立馬就是麵露怒容。身為盧植的副手,烏桓中郎將宗員立馬就是上前一步,喝道:“左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和盧植不同,這宗員可是名副其實的猛將,長得人高馬大不說,臉上更是滿臉橫肉,凶煞得很!特別是那左臉頰上一道三寸長的刀疤,就像是一隻蜈蚣趴在臉上,更添恐怖!那瘦弱男子哪裏吃得消宗員從沙場上練出的滿身殺氣,頓時就是嚇得臉色更加蒼白了,連連往後退了幾步,最後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瞪著宗員,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宗員!退下!”一把低沉的聲音響起,適時止住了正要拔刀相向的宗員,卻正是之前一直閉目養神的盧植。慢慢睜開雙目,盧植扭過頭,看了一眼已經快要嚇尿了的小黃門,皺著眉頭說道:“左大人!陛下信任我盧植,命我為三軍統帥,這仗該如何打,自然是由我來做決定!就算是要作出解釋,那我也應該是向陛下解釋,憑什麼要由左大人來質問?”
使勁咽了口口水,看到宗員惡狠狠地退回到了盧植身後,黃門左豐這才是稍稍恢複了點膽氣。手腳無措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自己狼狽模樣以及那些戰將望向自己的輕蔑目光,左豐不由得惱羞成怒,揚起頭,尖著嗓子喊道:“盧植!你,你竟然敢縱容屬下對天使不敬!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左豐張口就是給自己扣下了一頂造反的帽子,盧植卻是沒有半點畏懼,隻是眉頭稍稍皺了皺,停頓了片刻之後,說道:“我有沒有造反,陛下自然清楚!左大人奉天命前來巡察,若是察覺盧某犯了罪,大可依照職責上達天聽,然後由陛下來定罪!至於左大人自己,盧某覺得,還沒有那個權力來定盧某的罪!”
最後一句話說出,盧植的聲音雖然沒有拔高音量,可話語中卻是透著一股厚重的氣勢,瞬間就是將左豐剛剛提起的那點膽氣給打消得無影無蹤了。再看周圍那些戰將一個個麵色不善的模樣,左豐哪裏還敢待下去?慌忙扭過頭,就是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大帳。
“呸!”看到左豐跑了,其他幾名將領都是麵露不屑,宗員更是一口唾沫吐了出來,扭過頭對盧植說道:“大人,為何不讓末將一劍斬了他!省得他一天到晚鑽營著,要找咱們的錯!”
對於宗員的建議,盧植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左豐雖然無恥,但畢竟是天使,代表著陛下!我們說什麼也不能傷害他!左右不過是個小人罷了,不去理會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