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人?
這是慕安和灼華始料未及的,楚狂更是驚疑發問:“怎麼這麼多雪域人?”
也無怪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的楚狂有此一問。這雪域人,實在是稀罕的很。
相傳在漠北極寒之地,千山暮雪,秘如仙境,其地之人俊美,容顏長駐,多智近妖。
若是將時間倒推得比三百年更久遠些,興許還有人有幸見過遊曆到各國的雪域人。可自從三百年前,大軒國師陽伯預言天下將亂後,雪域便首先生出異象。
萬年不化的白雪一朝融盡,雪域人人自危;王族北冥氏的新主身死諸神之墟,致使族中群龍無首,雪域大亂。
後來無數雪域人為明哲保身,背井離鄉,流落到各地。三百年間,雪域境遇淒涼,銷聲匿跡,幾乎要被各國遺忘得幹淨。
如今的雪域成了一個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地方。縱是紛亂煎熬過後,白雪複歸,秘境重立,幸存的雪域子民,也斷然是避世養息去了,幾百年內再難為人所見。
至於禦冰,想必就是當初流亡到大軒的雪域人的後代。初見時他身上氣息壓抑得極為深沉,如若不是慕安對其生出庇護之心,引得灼華多看了一眼,隻怕這孩子身上的雪域血脈的氣息,還會一直被壓抑下去,直到萬劫不複之時。
“這樣都能遇著老鄉,你倆也真是有緣。”慕安調侃了一句。但她關心的並不是禦冰的身世,而是另一個問題:
“這妃媱不是布陣人?”
禦冰搖頭,篤定道:“絕對不是。”
“那可就怪了。”慕安凝神思索起來。
雪域人生性單薄,雖心思玲瓏,但對於他國勢力之爭從不傷心。而這妃媱此舉隻怕是幹涉進了榮昌王爺敵對方的勢力去。
更何況以雪域人高傲的心性,除非己族有難,否則絕不會為他人之下。可依妃媱昨晚的表現來看,她分明就是在鄧府聽命護陣。
—— 這一定是另一場交易。
究竟是誰在鄧府布下了陣法?他為何要與榮昌為敵?
能讓雪域人甘心與之同流合汙,這人究竟許了妃媱什麼?
慕安一時想不透。
禦冰卻猝不及防地問了她一個問題:“你也是雪域人嗎?”
慕安聞言一怔,繼而下意識地看向灼華。
灼華也是一陣錯愕的表情,但回過神來很快就對慕安搖了搖頭,眼神裏的意思很明確:你不是。但他那雙遠山般的眉間卻還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困惑,似是心中還有別的疑慮。
如果連身為妖靈,對萬物生息極其敏感的灼華都感應不出來,那自己定然隻是個普通人了。
也是,雪域之人長生不老,哪有自己這樣的短命鬼?慕安暗自嘲笑,問禦冰:“你在我身上也感覺到了雪域氣息?”
禦冰低下頭,黑曜石般的雙眸閃爍不定,似是心虛:“你身上沒有雪域的氣息……但是,有一種讓我安心的氣息。”
灼華聽著納悶,桃花眼眸轉了轉,電光火石間倏忽想到一個可能,頓時瞪大了眼叫起來,聲音近乎扭曲:“慕安,你不會是失憶前就成過親生過孩兒,隻是被你給忘了吧?”
又蹲下去對著禦冰和慕安的臉一陣來回打量,嘴裏兀自呢喃:“這麼一看,嘖,長得還真有點兒像啊……”
禦冰大為窘迫,紅著臉躲避灼華探究的目光。慕安直接抄起桌上的《千字文》對準了灼華那顆傾國傾城的腦袋砸上去:“什麼破眼神?我失憶都二三十年了,這孩子的年紀隻能當我重孫子。”
灼華反手接住《千字文》,再回頭時笑得嫵媚動人:“那就認下這個重孫好了,這樣雪城兄的輩分一下子連升兩級。”
慕安冷笑一聲,不做理會。禦冰拉了拉灼華的袖子,小聲對他說:“你這樣笑,和昨晚那個壞女人,好像……”
灼華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慕安聽得這話,再看到灼華的反應,又是一陣冷笑:“那可真是個尤物。”
話說出口,自己先是一愣,深深看向灼華。
灼華與慕安相處良久,默契頗深,驀地心領神會,立馬向禦冰問道:“你若再見到妃媱,可還認得出?”
他怎麼忘了?他怎麼忘了!任何傳聞都不會隻是空穴來風,鄧府中傳得神乎其神的妖邪,坊間關於妖邪潛入榮昌王府的流言又屢禁不止,二者之間又怎會真的沒有一丁點的關聯?
鄧府平安無事了幾十年,怎會突然間後院起火?
府中人人以為是妖邪作亂,可是因為那些人都是被妃媱媚惑入陣,才會音信全無?
那麼多人言之鑿鑿說妖邪來自榮昌王府,會不會是因為曾在榮昌王府見過那般極美之人,才會捕風捉影?
事到如今,也來不及再去追查驗證這一猜想了。慕安當機立斷:“這事兒延後商議。灼華,你盡快去看那個已經被嚇傻的鄧府下人,一定要快!即刻!”
潮濕陰冷的茅草。灰敗陰暗間或有血跡幹涸在上麵的牆壁。揮之不去的腐朽與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