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半醉半醒日複日(1 / 2)

說起灼華作為桃樹那四百年,真是無趣得很。祈河潮漲潮落,祈願橋上的人來了又走,河畔桃樹新長出的枝椏上,又被係上了無數紅綢。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那些紅綢承載的心願太重,重得連神明都不敢輕易去許諾,於是那些願力便落到了桃樹裏,彙於根源,化為靈力。

上蒼實在待他太厚,厚到連妖精修煉中必經的雷霆劫都不敢劈在這棵桃樹上,唯恐壞了古往今來多少人的心願。

又或許正是因為這份修行來得太過容易,四百年過去了,桃樹心智成熟,靈力醇厚,卻是連最簡單的化形都做不到。於是隻能沉默地立於祈願橋頭,看這日升月落,歲月蹉跎。

“原來你這四百年竟是過得這般無趣。”慕安撇撇嘴,有些不以為然。

灼華反而放肆一笑,“可不就是無聊得很。”宛如又回到初遇之時,那般驚為天人的絕美和風流。

他卻沒有告訴慕安,祈願橋頭與她初見之日,正是他初次化形之時。

那日春煦正暖,風過疏竹,他在半夢半醒之間遙遙看見橋上那一對璧人時,竟是心念一動,驀地清醒過來,恍如千年一夢。

那是他便知道,劫數已近。

—— 情劫。

陽春三月,人間芳菲,他在桃枝掩映間化了人身,帶出一陣桃花顏色,落在別人眼裏自是肆意風流,可在他自己心裏,卻是無奈一歎,原來終究是在劫難逃。

“這麼漫長而無聊的歲月,實在是沒什麼好回憶的。”灼華悠悠說著,心中悵惘溢於言表,“你這丫頭,不會無緣無故要我跟你講這些的。說吧,你都想知道些什麼?”

慕安也懶得再兜圈子,直言問他:“陽伯那十六字預言,你該記得比我們都清楚吧?”

灼華懶懶應道:“記得,清楚。”

“那就有勞閣下以自身這四百年高齡的閱曆來分析分析,陽伯這十六字,該作何解?”

灼華狠狠瞪她一眼,正了臉色:“丫頭,你記住,天意不可違,天機不可泄露。你看那陽伯,就是因為執意窺探天機,才會落得個枉死祭台的下場。”

慕安清淺一笑,不以為意:“看來那四句讖語,是真的了?”

灼華尚未想明白慕安何意,索性直接問她:“你有什麼想法?”

“不是我有想法,而是布陣之人有想法。”

布陣人的想法……灼華略一思索,豁然開朗:“我們之前想的一直都是,那人是如何能在整個泰平城裏布下陣法,又如何說服得了雪域之人與他合作,卻沒想過,或許是泰平之主和妃媱主動找上他合作的也說不定……”

“這是個機會。”慕安笑得嘲諷。

—— 保自己一方太平的機會。

灼華也來了興趣:“丫頭可是已經有了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人家皇帝老子自個兒願意把家裏給別人折騰,我怎麼好插手。”慕安一臉無辜的表情,招來灼華一陣毫不掩飾的鄙夷眼色。

玩笑到底歸玩笑。笑過之後,還是得說正事兒。

“我這次來泰平,無非就是想為大軒前丞相容成風彥平反。這事兒雖難,但還沒到無法掌控的地步。說到底,隻要我們輔助新皇登基,實行新政,徹查往年冤假錯案,再配合我這些年來收集到的證據,平反自是不在話下。”

“可是現在不小心出了這檔子事兒,雖說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但牽扯到的年月之久,實在不容小覷。更有甚者,隻怕連七年前那樁冤案,都不隻是你所查到的那麼簡單。”

“然也。”

原來如此……灼華勾起嫣紅唇角,眼波流轉,這笑意卻怎麼也到不了眼底去。

“說了這麼久我還沒問呢,你和容成家是什麼關係?”灼華的語氣調侃中帶著一絲認真,“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也要不遠千裏過來勞心傷神,為他們平反?”

慕安低頭羞澀一笑:“不過是仰慕容成丞相的清廉高尚,故而略盡綿薄之力。”

“嘁,你猜我信不信你這套說辭。”灼華絲毫不買賬,“不過這會兒榮昌王爺不太待見我們,如果我們再想查什麼做什麼,恐怕也不像之前那樣容易了。”

慕安陷入思索。清風新透窗紗,繡在屏風裏的景物栩栩如生,掩上的門扉外,暖陽正好,他們卻無心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