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1 / 2)

絕對的黑暗會讓人恐懼,伴隨著咋有還無的幻覺。大化無形。寂靜無聲。

我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在此之前,是震動坍塌的屯糧石室,以及石室牆壁中伸出的一雙手。

一雙像怪樹林中胡楊屍骸一樣枯瘦的手。一定很長時間不曾修理過,手心粗糙手背皸裂,指甲都長得詭異,兩隻手全刮刺在身上跟刮土豆皮似的。

也是很不負責任的一雙手。因為它把我拖進牆壁以後,就消失了。

沒有任何可以用眼睛看到的東西。沒有任何可以用手觸碰到的東西。絕對的黑暗與寂靜。我甚至懷疑牆裏其實有一個四維空間,而我現在正身處其中。

又或者一切依然是我的幻覺。我開始回想自己進入地下石室後遭遇的一切。我發覺自己一直都走在一條看似順理成章實則不合常理的道路上。

在黑暗中坐得久了,有些犯困。我打了個嗬欠,默默的想:果然光線弱的低溫環境與睡覺更配。

視覺幻覺經曆的多了,就會產生心理幻覺。譬如此刻坐在黑暗中的我。我猜想自己現在身處的黑暗依然是一場幻覺,大概等邵昊和瑤瑤打消停了,瑤瑤叫我一聲,或者邵昊再打我一巴掌,我就會清醒過來。

在這樣的想法產生之後,我就真的打起瞌睡來……

如果現在對麵有人能看到我的話,估計會覺得像是在看念經的小和尚,腦袋一垂一垂的,有口無心,昏昏欲睡。

“唉……”蒼老的歎息聲。

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這裏真的有人?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雖然知道其實都看不見。

黑暗中一如既往的寂靜。沒有任何聲音。

是幻聽嗎?

我坐直身體。直覺告訴我,是不是幻覺,最多三分鍾內就能見分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裏沒有計數器,要是有的話,在這樣的氣氛下估計得把我心跳都逼停。

“唉……”又是一聲歎息。

聽得很真切,可是辨不出方位。不過兩聲歎息足以讓我神經再度緊繃。我把自己的姿勢從坐調整到跪,在黑暗中試探性地摸索,然後緩緩向前爬進。

滿手滿膝蓋的土灰。不知道黑暗中會不會有一個扛著鐮刀或者板斧的人,在以一種陰冷的目光注視著我滑稽的舉動,順便在心底倒數我的生命,等倒計時結束,就毫不留情地收割我的頭顱。

我有些自暴自棄地想到:那但願他下手痛快點兒。

我並不是在按照直線爬行。事實上除非是平衡能力非常好的人,否則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感覺不出直線。在我爬了約十米之後——或許根本不到十米,說不定盲目的我其實一直在繞圈——左手食指碰到了一樣東西。

我像被開水燙到一樣條件反射地縮手,但很快我反應過來那種觸感,那是帆布編帶的觸感。

那是我的背包!

我想起在屯糧石室裏,背包因為之前為邵昊翻找水和繃帶而一直拿在手上,在被拖進牆裏的時候,背包脫手,我以為落在了那邊,沒想到其實也被帶了進來。

背包裏有燈。想到這一點我急忙像剛才的位置伸出手。毫不費力地將背包的一頭抓在手裏,可是在拿的時候卻出了點兒小問題。

背包大概是被石頭壓住或者卡住了,紋絲不動。

我下力氣狠命拽了一把,背包被我拽了過來,可惜還來不及喜悅,就又被拉了回去。

我心裏一個咯噔,完了,對麵有東西。

那東西力氣還挺大。但是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連它的呼吸聲都聽不到。這絕對不正常。

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鬆手,更不能露怯。我咬牙,一隻手把背包死死壓在地上,另一隻手伸進背包裏,憑著記憶把手電拿出來,猛地打在對麵那東西的臉上。

管它什麼東西,先下手為強!誰知道它在對麵是不是也拿了家夥什兒,隨時準備照著我腦門重重來一下子。

燈光將對麵那東西照亮的那一刻,我手一軟,險些把手電扔到它臉上。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像一個被剝了皮的猴子,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瘦骨嶙峋,牙床外露,顴骨高高凸起,鼻子像是被橫刀切斷,深陷的眼眶裏是無法完全睜開的眼睛,露著渾濁的沒有生機的眼白。

它拿了背包,轉身像動物一樣奔跑起來,四肢貼地,步態靈活。它的毛發很長,呈現出灰白色,從頭頂一直拖到腳後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