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月醉花陰。
於此良辰美景,就算不和有情人花前月下,至少也是舉杯相敬的好時機,可惜……
“十三,把那邊十桶鐵水給我拎過來。”
“十三,爐火不夠旺,趕緊燒。”
“十三,拔劍姿勢擺好,我要好好研究。”
“十三~人家錘不動嘛……”
“十三……”
悶熱的鑄劍室內,我一個人又當助手又當苦工,累得半死不活;而這個見機就會偷懶的女人,在一旁跟皇太後似的,指揮我做這做那。我簡直懷疑這女人是想直接把我累死在這兒,好獨吞了那一千兩黃金!
“我說伶妖,你這爐子裏不會鑄出一把比風迴還好的劍吧?”
“怎麼會……”伶妖橫我一眼,滿是嬌嗔的神色,“真要是把你的風迴比下去了,大不了送給你。”
“免了,我受不起。”我看著那燒得通紅的劍爐,心下戚戚,“加價賣給那朗月公子就好,咱倆對半分。”
伶妖一聲冷笑:“你不會後悔?”
有什麼好後悔的?為了這把劍,我已經被伶妖拘來這鑄劍室裏勞動了半個月,一切事務親力親為,苦不堪言。要是最後鑄出劍來卻不能賣個好價錢,那才真是悔不當初。
伶妖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曖昧地勾了勾眼波,幽幽歎道:“我說的可不是這把劍,隻可惜……唉~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聽著別扭,知她又是在拿我尋開心,也懶得同她拌嘴,直接將內力彙於指尖,挑起一滴滾燙的鐵水向她彈過去。
她輕易閃身躲過,回過頭來又衝我吃吃地笑:“果然是少女懷春,最護情郎,還半點兒不讓人說。”
我斜睨過去一眼:“說什麼傻話?”
“傻話?”她一聲冷哼,狹長鳳眸從眼梢流出一股子不屑,“貓兒夜裏叫春還有人伸竿子打呢,我說你一句都不讓?”
怎麼越說越離譜了?我不禁皺眉,這個伶妖,平日裏心思那麼剔透的一個人,今天怎麼胡說八道得沒完沒了?
伶妖卻難得地正了臉色,一雙鳳眸緊緊盯住我,眼裏滿是警醒:“卓朗月向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十三,你雖用不著妄自菲薄,但也不要輕易就動了心。有些人,不值得我們招惹。”
我不言,一隻手卻不自覺地在袖子下握緊了白玉海棠簪。
“伶妖,你可願等我三個月?”
鳳眸一挑,“怎麼,難道你想在三月後娶我過門。”
我不禁失笑:“我是該有多悍不畏死,才有娶你的勇氣?”
“嘁,你一沒錢二沒宅院,還是個女人,你想娶我還不願嫁呢。”伶妖不屑地將我數落一通,這才正經問話,“三個月後你想幹嘛?”
“等三個月後……我就在你這璿璣樓賴著不走了。”我笑得得意,“你要麼把自個兒的房間乖乖奉上,要麼一把火連著我一起燒了樓。”
伶妖將煙青長袖一拋,卷起一塊碎鐵就朝我砸過來,“死開!明兒個我就把房間改成雜物間,把那雕花大床劈了當柴燒,讓你睡!”
我大笑躲開,與她在這鑄劍室內打鬧起來,一來一往但也拿捏著分寸,玩得不亦樂乎。
正鬧騰著,鑄劍室傳來璿璣樓侍者的聲音:“樓主,有您的信。”
伶妖瞪了我一眼,走出鑄劍室,不多時又進來,臉色不善地把手中信箋遞給我,陰陽怪氣地說著:“我還以為是生意上門呢,沒想到卻是哪位仁兄把這兒當你的私宅了。”
我接過信箋,看到已拆了火漆的信封裏麵,居然又套了另一個信封,上書“鄢十三親啟”五個字,果然是給我的。
這字跡我也認得,照舊是浮屠宮的人,欲界夜摩天妙善。
冰肌玉骨的妙善,鶯慚燕妒的妙善。
回眸一笑,百媚叢生。
如果說伶妖已是人間風流蘊藉的絕色,那麼妙善這個妖嬈得大膽的女人,隻怕是這世上唯一可以媲美伶妖的女人。
大概是我天生就對這樣的女人缺乏抵抗力,所以在遇見伶妖之前,清心寡欲的浮屠宮裏,除了持善和封弈,也就妙善還能與我談得上交情。
但也隻是有點兒交情而已。浮屠宮裏的人,一概算不上朋友。
妙善也和伶妖一樣,是個仔細就會做買賣的主,隻不過伶妖交換的是金銀,而妙善交換的則是人情。
不過我聽說如今她在拂春過得風生水起,況且我混跡璿璣樓的事,浮屠宮裏的知情人恐怕隻有持善和封弈,她是如何知曉的?
便是知道,我也不信她會是起了找我喝茶敘舊的心思,冒冒然送來這一封信,隻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嗤笑一聲,將內函信封隨手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