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機(2 / 3)

女人一衝到駕駛樓就拿出腰間的左輪手槍指著我們,大聲問我們見到那個黃記者沒有?我們是不是

把他藏起來了?問了幾下,見我們沒有答話,她就把槍口對著船頂連開了兩槍。霎時,子彈把船板

打透了,槍聲也把阿福驚醒了。不一會,她見到我們仍然沒有回答,又對著船頂繼續開槍,又在船

板上射出了兩個腕大的窟窿。這時,我望著頭頂上那個漏光的槍洞,又望著這個滿臉煞氣的女人,

又望著她那支在冒煙的左輪手槍,感到又驚又怕又氣又恨。另外,叫我感到更加忿恨的是,這個女

人竟然還會說我們的普通話,用我們的中國話來恫嚇和威逼我們。

因為隻有這個女保安拿著左輪手槍,她的胸口上還掛有一塊印著太陽旗的勳章,所以我敢斷定

她也許是保安隊長,就好似犬野太郎以前是保安隊長那樣。這是一個窄肩膀、突顴骨、胸扁平、望

上去比阿福還要憔悴的女人。她沒有戴保安帽,她把頭發剪得很短,露出著她那像猴子一般的圓耳

朵。她的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脂粉把她臉上的裼斑掩蓋住,也把她眼圈周圍那病態的淤泥一

般的黑斑掩蔽住。她的嘴又圓又小,噘起像一隻竹筒那樣。她的嘴唇簿得像刀片那樣,她的鼻子也

又小又尖,像她的指甲那樣尖,像犬野太郎前幾天插到肚皮去那把彎刀那樣尖,望上去就是一把小

尖刀懸掛在她的臉皮上。《麻衣相法》上說,有這樣簿嘴唇尖鼻子的女人非奸即惡,非惡即毒,這

一回我終於體驗到了。這個女人還有一個特征就是,她的眼睛儼然兩顆灰暗發黃的玻璃球鑲嵌在她

那稀薄的眉毛底下,突出在眼眶外,仿佛隨時會跌下來掉下去。她的眼睛極少轉動,即使她說話時,

眼睛也不見轉動。她經常會呆呆地盯住某個地方,好像把那東西看穿看透看破了之後才回過神來。

見到她的眼睛,使我又想起鯊魚的眼睛。看著這樣的眼睛,我似乎又看到那貪婪狡猾、卑鄙無恥的

狼的眼睛。看著這個麵無四兩肉的女人,叫我又想起警匪片裏的那些下三爛的女劊子手和冷麵女殺

手。

過一會,女劊子手見到槍聲嚇不倒我們,就用她的鼻尖子對著爺爺,用她炭火般的紅眼睛盯住

爺爺,盯了爺爺有一分鍾之後,又把眼睛盯到阿海的臉上,盯了阿海一分鍾後,又把眼睛移到我身

上。刹那間,我感到有一把寒磣磣尖刀朝我插來,插到我的眼睛上,插到我的心窩裏,插到我的咽

喉裏。她盯住我之後,接著慢騰騰地朝我走來。我望著她的尖鼻子,望著她的紅眼睛,害怕得縮到

母親的背脊後。劊子手走到我麵前蹲了下來,把一顆軟糖從布袋裏掏出來,然後拉著我的手皮笑肉

不笑地說道:“小朋友,你見到過那個黃記者嗎?你說出來,我把這顆軟糖給你,但是小孩子是不能

撒謊的呀。”

那是什麼軟糖?我想,它是一顆子彈,是一把尖刀,是一包毒藥。我急忙擰開臉,掙脫她的手

跑了回去。她見到那顆軟糖無法撬開我的口舌之後,又從布袋裏拿出了一隻金耳環,放到母親的手

上說:

“你的孩子沒有教養,他不懂事,你把這隻金耳環拿去吧,如果你把那個黃記者說出來,它就

是你的啦。”說完,她用槍尖點了點自己的鼻尖,之後又用槍尖點了點母親受傷的手臂,盯住母親的

傷口繼續說,“有了這隻金耳環,你以後就有錢治傷啦,我聽武本秀勝說過,你的手是被海盜的子彈

打傷的是不是?”

劊子手見母親不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那隻金耳環一眼,跟著又走到姑姑的麵前,盯住姑姑的

耳朵說:“那個女人一點都不知好歹,難道你們中國人都是這般沒有半點禮貌的嗎?她不要這隻貴重

的金耳環,那麼我給你吧。你那麼漂亮,如果戴上這隻耳金環的話,你就更加漂亮啦。”說完要把耳

環掛到姑姑的耳朵上。姑姑毅然走到了阿海的身邊。這女人見到姑姑也不領她的情,頓時露出了她

的真麵目。她突然變成像一頭鬥雞那樣急燥起來。她驀然又朝空中放了一槍,之後瞪著身邊的保安

吆喝起來:“這班中國豬,沒有一個是聽話的!你們馬上去給我搜!即使把這條船翻過來,也要把他

找出來!”

之前,黃記者藏在船艙那隻水箱裏,即使阿海把水箱蓋蓋上去後,又把漁網堆到水箱麵上,我

就懷疑這樣末必能躲得過這些日本保安的搜索,但是我當時又想到漁船上也沒有更加隱蔽的地方,

所以就不敢多嘴多舌。果然此時讓我猜著了,雖然此時我也非常痛恨自己有這種異乎尋常想象力、

推斷力和猜測力。幾分鍾後,那個女人正要往樓梯下走去,四五個保安就扒掉那隻水箱上的漁網,

揭掉了水箱蓋,把黃記者從水箱裏揪了出來,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拖到了駕駛樓上,拖到了那個女人

麵前。那個女人一見到黃記者,頓時就大笑起來,挺著幹癟的胸脯獰笑起來。她接著把那隻耳環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