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夕顏叫來景颯,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景颯點頭,又牽來一匹馬,套在剛才被顧雲卸掉馬匹的位置,將小馬車駕到青楓麵前。青楓沒有多想,立刻跨上了馬車。
看著那輛小馬車朝著來時的方向飛奔而去,卓晴歎道:“或許我們不應該讓她回宮。”在這樣危險的時刻,青楓回去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多一個人陷入危險中。
“放心,不礙事。”
清潤的聲音竟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卓晴微微皺眉,夫妻做久了,她多多少少摸清些樓夕顏的脾氣,雖然越危急的時候,他會表現的越淡定從容,但是此刻他看起來顯然是心情頗好的樣子,與他說的局勢危機顯然不符。想到顧雲臨走前別有深意的眼神,卓晴隱隱感覺到了什麼,盯著樓夕顏的眼睛,卓晴輕哼一聲,說道:“你應該有事要和我說清楚吧,嗯?”
看來這一個日夜中確實發生了很多事情,而他也有很多需要解釋的。
景颯駕車來到離西側門六七十裏的地方,把她交給一名六十多歲的老公公,青楓沒見過他,他看了青楓一眼,已有些混沌的眼睛裏也沒看出什麼特別的神采,老公公把青楓喬裝成太監,隨著早晨采辦一天食材的公公們一起,又回到了宮中。
辰時已過,今日的皇宮仿佛格外的安靜,平時常見的近衛軍,此刻一個也沒見到,青楓低著頭,不敢東張西望,一路走到禦膳房,這時一名小太監上前對她說道:“隨奴才來。”老公公對她使了個眼色,青楓趕緊跟上。
小太監領著她到正陽宮門口,低聲對她說道:“您自己進去吧”說完也不等她反應,便快步朝旁邊的小路走去。
青楓僵在原地,萬一裏麵重兵把守,她這樣走進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如果不進去……她都已經到了這裏,不進去她又去哪呢?暗自平穩了下心神,青楓把帽簷拉低了些,低著頭走進正陽宮,一直屏住呼吸走到殿前,都沒有人叫住她,青楓覺得奇怪,微微抬頭看去,偌大的正陽宮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沒看見蕭雨,也沒見到高進,他身邊信任的人都被撤走了嗎?即使沒有重兵把守,身邊沒有可用之人,他又身中劇毒,還能做什麼呢?
心裏著急,卻也不敢喊人,青楓走到禦書房看了看,沒見到燕弘添,她又走到了寢宮。寢宮的門開著,床上沒有人,青楓正失望,眼光掃過窗前,就看到一身黑袍的燕弘添正半靠在軟榻上,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雙眼輕閉著,眉心微蹙,即使是這樣半躺著,身邊也沒有人,遠遠的看過去,也依舊是霸氣十足。不過若仔細來看,那張永遠沉冷的臉上,透著深深的疲憊。
青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腳下自有意識般,朝著那人走去。
燕弘添感覺到有人走進來,不耐的低嗬一聲,“退下。”
燕弘添沒想到那人非但沒離開,反而走到他身邊,誰如此大膽!燕弘添睜開眼,冷厲的目光射向來人,看清一身太監打扮的青楓時,燕弘添臉上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他神色入常,幽深的黑眸靜靜的看著她。
兩人就這樣冷冷的對視著,冷寂的氣氛似乎要將周圍空氣凍結一般。青楓終於還是動了,半蹲下身子,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寒聲說道:“燕弘添,我好恨你。”
如果聲音便是武器的話,這句話該是一把銳利的匕首。她來,隻為說這句嗎?燕弘添顯得有些疲憊,繼續靠在軟榻上不再看她,沉聲回道:“那你為何回來?想親自動手嗎?”
“你知道嗎,你的一句“要”,便害得我父母雙亡,背井離鄉。我好不容易放下了恨,有了摯兒,你說你會保護我們,結果你又失信於我。我雖口口聲聲說著恨你,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以來,自認並未真正害過你,你卻不信我,在我百口莫辯的時候將我丟入大牢,燕弘添,你好狠。”她目光清冷,如一潭死水,嘴裏說著恨,臉上卻滿是哀傷,淚沿著白皙的臉頰落了下來,砸在木製的軟榻扶手上,聲音很小,聽到燕弘添耳朵裏,又是另一番感受。
燕弘添皺眉,有些無奈的坐起身子,抬起手,用指腹幫她拭淚,手勢不見得溫柔,一邊擦著,一邊說道:“你恨我,想殺我,現在動手就是了。你哭什麼?”
聽他這麼說,本來還冷靜的青楓忽然火了起來,一把抓下他的手,吼道:“我是恨,我恨你明知道我要把我們的骨肉送出宮去,也任我這般任性妄為。你恨你早就察覺到危險將至,卻絲毫沒有想過要告訴我。你知道我在牢裏有多絕望嗎?我怨你不信我,我……我更怕你不信我!你讓我的心冰裏來火裏去,你到底想怎麼樣?!為什麼別人愛一個人,可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以溫情默默,日久生情?我卻要跟你在此抵死糾纏,不得安生?!”
青楓幾乎泣不成聲,說到後麵,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麼,她一直不肯承認,那些糾纏不休的日子裏,這個男人實實在在的走進了她心裏。聽到樓夕顏說他是真的中毒那一刻,她的心疼得無以複加,忽然很害怕再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