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佛送你一杯冰水
雷蒙德·卡佛,一個死去近二十年的美國小說家。注定是今年的文化流行人物,標簽式的。凡是那種看兩本書後眼神就會變得很深沉的家夥,你問他現在在讀什麼,他一定會說,哦,我在讀卡佛。或者是,卡佛啊。啊,不會吧,你連卡佛都不知道?
如果他這麼問你,你一定要說:人隻知道如來佛。你再看他怎麼說?
和捷克作家赫拉巴爾相比,卡佛同樣是一個描寫中低層階級普通生活的高手。最早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是來源於中國一些文人的推薦,或是類似於腰封、訪談。你知道,中國目前的任何事情都是和商業牢牢掛鉤的,文人開腔,必定是話裏有話。你當他是在說文學,其實人家談的是買賣。
就好像我的上上本書,出版社非要在上麵加個腰封,還非得找幾個人來豎旗,寫點文縐縐或是騷哄哄的推薦語。我一直認為這本書的銷量和這幾個人的推薦有關。他們沒有錯。錯的是出版社的思維。人們其實早就不相信腰封了。
這個國家有一批數目龐大的偽文人,他們習慣以挽袖子、插膀子的幺蛾子形象出現,說話從不過腦子,以人多勢眾為榮,生平最怕落單,聽見個屁就以為遇見了雷,看到什麼都要出來嚷嚷兩聲:“這個事情吧我認為……”
還有一批沉默的家夥。這批人不太說話,低頭幹事,抬頭曬太陽。眼界高心氣也高,輕易不說好,甚至在某些時候好也不說好。因為他總擔心後麵有貓膩。他們活得比較認真,也比較明白。雖然數目比較少,但他們是知道的。什麼都知道,他隻是懶得講罷了。
我們現在急需後麵這一批人的部分先耐不住寂寞出來說點什麼,好戰勝前麵那批數目龐大的偽文人。你要知道,偽文人這種東西,消滅一個是一個。很積德的。
進可攻,退可守,要采取將偽文人們化整為零然後逐個擊破的策略。偽文人紮堆的時候,最好就不要講話了。太危險。這個時候他們基本上聽不見任何意見,還有暴力化的傾向。你要代表神原諒他們,然後回家自己吃。悄悄地,一個人躲在被子裏笑。
但卡佛這個同誌走得就太遠了,基本上一輩子都在自己吃。他出生於一個鋸木工家庭。父親酗酒,老媽是個餐館服務員。19歲奉子成婚,20歲時帶著一個大家庭四處流浪,什麼活都幹過,加油站加油員,看門人,伐木工,采油工,基本上什麼能掙錢就幹什麼。
凱魯亞克也什麼都幹過,但走得卻是完全和卡佛不同的路子。村上春樹這廝說卡佛是天才,我看不一定。天才的火花綻放時世界是會屏住呼吸的,人們都是可以看到的。而卡佛這樣的人,悄無聲息的、長年累月的在暗處摩挲,生生將生活磨成了一塊薄冰,握在手裏,冰冰透心涼。
他完全受製於自己的現實生活。那麼年輕就被現實圍困,帶著老婆孩子流浪,隨時擔心房租,隨時擔心食物,生平經曆過兩次破產,一次婚變,活生生的一出悲劇。
卡佛五十歲就死掉了,因為酗酒和抽煙。肺癌。人們說他英年早逝,但在我看來,差不多了。因為接下來好日子快來了,人也就要走了。這太符合命運的定位了。
命運這種東西是很無聊的。它吃飽了撐的,看你在那待著沒事就要過來敲打你一下,美其名曰: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