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核桃樹下的王蒙 文學的白衣天使(1 / 2)

第一輯核桃樹下的王蒙 文學的白衣天使

——記著名作家畢淑敏

“文學的白衣天使”,是王蒙專門說給畢淑敏的。畢淑敏一方麵文學,一方麵大夫,幾十年的人生經曆,這幾個字便太貼切不過地概括了。

1969年,北京的“文革”正轟轟烈烈,不滿17歲的畢淑敏,卻悄然穿上軍裝,告別北京,作為藏北第一批女兵,到達共和國這塊最高的土地戍邊了。這是喜馬拉雅山、岡底斯山和喀喇昆侖山聚合的地方,平均高度在海拔五千米以上。記得我陪她考察京東丫髻山森林公園,畢竟是春天,天格外地藍,陽光格外的暖,空氣格外地清新,她深吸一口,仿佛要把這藍天這陽光這空氣,全吸進去,而後慨歎一聲:藏北哪有啊,空氣稀薄,缺氧使人簡直難以生存。她不明白,那麼高的山上,陽光照著,覺不出暖和。當時與她同去的共有5名女兵。那個部隊從來沒有女兵,破天荒了。及至今天,軍區首長告訴她:現在也沒有,她們是唯一的,後無來者了。

三年後,她去新疆軍區軍醫學校學習,原本要去軍醫大的,因受林彪事件影響,重災區的軍醫大遲遲未招生,又不能再等,隻有先走為上。在校成績優異,院方要她留校,想把她培養成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如果真的留校了,一心於救死扶傷的事業,或許真的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一名教授專家,那麼是否還會有今天一位幾乎家喻戶曉的出色的女作家,一位國家一級作家?她真心地感謝母校對她的厚愛與挽留,她對我說:部隊培養一個醫生不容易,她不回去,以後所在的部隊就沒有名額了。她毅然回到阿裏那個地方,誰料女兵們都調走了,報道時幹部科長翻出過去的名單,查出有個畢淑敏,性別中寫的卻是男性,因為這幾年裏部隊已無女兵了。一幹就是5年,直到1980年轉業回北京進工廠,做醫務所長、主治醫師,1991年成為專業作家,前後行醫22年,對醫生職業,她是情有獨鍾,一往情深,尤其有幾條生命就是在死亡邊緣,她一把手拉回的。看到一個個生命的複活與重新煥發青春,那份情感非常人所能體味。以至現在,一手寫作的同時,還與人共同開了一家心理診所,雖耽誤一些寫作,但也使她獲益匪淺,就是對人越來越尊重了,再也不敢有絲毫的 驕傲和浮華。

她父親也是一位軍人,官至師級,在文學藝術方麵有很好的天賦,隻是由於那一代人所處的環境,老人家一生戎馬,始終未能從事文學。一天,父親突然對她說:我看你是可以寫一點東西的。她也確實想把藏北的軍旅生活表現出來,在父親的鼓勵下,悄然動筆了,一周內就完成處女作《昆侖殤》。這是1986年,她34歲時。對於一個從未寫過東西的人來說,起手就中篇,難免沒有底數與把握。可往往也有例外,這部中篇第二年在《昆侖》雜誌發表,引起轟動,並獲第四屆“昆侖文學獎”,她從此步入中國文壇。這期間,她邊做醫生邊寫作,後來,發覺寫作與醫生是不可以同時做的。她十分敬重醫生的職業,盡管她做基層醫生,危在旦夕的病不多,但也要全心全意地做好,不能分心,這是一個務實的世界,不能隨意誇張修改延誤,更不能有絲毫失誤,畢竟人命關天,責任感事業心要她必須這樣想這樣做。所以,她所在廠的一名下崗職工,恰到她朋友家做保姆,談起她來,連連稱讚好大夫,眉飛色舞地談了半天,結果連該幹的活都沒幹。

她深知寫作是一個想像的世界,虛擬的世界,可以誇張,不滿意還可以修改,甚至推倒重來,即使寫完了,發表了好,不發表也無所謂,畢竟是自己的事,與人無礙。她成天在這兩個世界跳來跳去,總覺處一種兩難境地。這時,中國有色金屬總公司慧眼識才,調她去做專業作家,懸壺濟世22年,要她從此脫下白大褂,離開醫生崗位,內心很痛苦,實在難下決心,況且她已近不惑之年,對以後的創作沒有把握。她手裏足足攥了兩個月的調令,一番痛苦的徘徊思考,最後還是脫下白大褂,放下手術刀,有所取有所舍,有所為有所不為,人生很難樣樣兼顧,魚與熊掌全得。她自此一心一意寫作了,寫作,又深感底氣不足,便想方設法彌補,先是自學廣播電大中文係課程,而後又拿下文學碩士,現在正攻讀心理學博士。王蒙說她“我真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規規矩矩的作家與文學之路。”她就是以這樣堅實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到文壇的今天。

迄今為止,她已發表近四百萬字作品,主要是小說和散文,其內容歸攏來,一是反映藏北軍旅生活,二是反映醫生方麵的生活,作品中始終關注關懷著人的生存狀態,除去西藏生活與做醫生的特殊經曆,還有就是她做女人做母親的天性使然。故此,幾乎她每完成一部作品,總會造成文壇轟動,引起社會反響,雖沒有大紅大紫於一時,作品卻可持久地一版再版,如散文集《素麵朝天》,多次重印;厚厚的八卷本《畢淑敏文集》,2002年1月發行,2月即告脫銷再版,在當今純文學低迷的境況下,“畢淑敏現象”實在值得研究。她的小說,因是醫生,筆下便從沒忘記醫生治病救人的宗旨,普渡眾生的宏願,苦口婆心的耐性,有條不紊的規章和清澈如水的醫心,她將對人的關懷和熱情悲憫,化作一種集道德、文學與科學於一體的思維方式寫作方式及行為方式。她正視死亡與血汙,下筆常常令人戰栗,但主旨仍然平實和悅,根本是希望人們更好地活下去,讓我們的社會更和諧,我們的世界更美好。可以說,她的小說攜帶著高原的嚴寒,青春的沉重,生命的厚實以及對死亡的冷靜,足以震撼每一個人的靈魂,而冷靜理智的敘述,使她的作品具有一種罕見的磅礴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