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核桃樹下的王蒙 畫梅(1 / 1)

第一輯核桃樹下的王蒙 畫梅

世有善畫馬畫牛畫蝦者,京華陳仲華先生善畫梅花。

先生畫梅,筆蘸的是墨,心蘸的是情,揮毫的刹那,墨酣暢淋漓,情酣暢淋漓。說粗礦,大筆刷刷幾抹,枝幹曲如龍,勁似鐵;說細膩,小毫輕輕點染,瓣可感,蕊可觸,香可聞。在這抹抹點點中,剛與柔便渾然一體了,一種精神一種生命便躍然紙上了。沒有學古人識造化,能者為師取眾家之長,沒有幾十年修煉的深厚功力,絕對達不到這般境地。

先生畫常見的紅梅,亦畫鮮見的綠梅、白梅、黃梅,不同品種不同姿態,都表現得極為生動傳神,獨具情思。怪不得,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畫家同仁還是行外之人,I誰見了誰喜愛,甚至連日本等海外人士也驚歎得雙目發直。真正的藝術,應該雅俗共賞,不分地域、民族與國別啊!

我不是畫壇中人,也沒有研讀過畫理書論,道不明先生筆下梅花的清秀、風雅、骨韻,我卻親見先生作畫,隻以為梅是從先生的紙裏鮮靈靈長出的,而一經長出,便跨越時空,眨眼間長了百年千年,暗香浮動,款款地沁人心脾了。他不是用筆,是用生命去畫,因此,梅就是先生靈魂的寄托與寫照,而靈魂中最具燦爛的,就是中華民族的品格與精神,在枝幹上花瓣裏蕊心間,無不充溢著。

先生畫梅,梅化先生。總覺得先生胸中有梅,又胸中無 梅,才造化出筆下那份濃淡疏密,高遠遒勁,神氣具足,渾 然天成。不過,說先生胸中無梅,其實家裏一定有的,且不 會一盆,不止一種。假若沒有,我寧願百裏迢迢送先生一株, 哪怕醜陋的“刺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