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往事與鄉情 小能個兒
應該說,他是故鄉的“ft子”,人稱“小能個兒”。雖說文化水平不高,可天生思維敏捷,即景生情,薄薄的嘴唇,道出來一套一套的。
過去鄉下孩子,尤其上深更半夜,器鬧起來,往往鄰裏都被吵醒;潑婦站在門前石頭上叫罵,唾沫星子飛濺,可街筒子都能聽見;鐵鍋餷子,粥包鍋了,拿鐵鏟子來鏟;魯班發明了鋸子,鈍子要“伐”,鋼銼伐在鋸齒間,純粹是高分貝噪音,堵上耳朵都不行。這些聲音過同過亢的現象,別人一瞧一聽一過兒,“小能個兒”卻略一思索,歸納,順口就編出個“四大興興”:
孩子器,老婆叫,
鏟粥嘎渣兒伐鋸條。
“興興”是方言土語,即鬧得慌。這“四大興興”經“小能個兒”嘴一出,從此不傳播開來。
鄉村不是現在,那時是公社、大隊的時代,是集體幹活,中間打腰歇時,大家在田間地頭東倒西歪,抹把汗休息了,“小能個兒”呢,那嘴開籀子了,不需要別人,他自己就是一台戲:“給你們破個悶兒,猜猜。”猜謎?大家都支楞著耳朵聽:
上有毛,下有毛,
黑夜睡覺毛對毛。
大家哄地樂了,有些姑娘臉一下子紅了。他一擺手:“甭往男女事兒上想,不是那事兒,這叫葷謎素猜。”見大家猜不著,“告訴你們吧,眼。”他一指自己那兩隻小而精的眼睛,人們頓時恍然大悟。有個女人,潑辣,好鬧:“小能個兒,再來段。”他故意賣起關子:“沒了”。那女人一點他腦門:“我給你小子看瓜!”鄉下當時都穿大免襠褲子,“看瓜”就是把腦袋硬塞進褲襠裏,純粹一種惡作劇,聽說鄰村有個新結婚的媳婦,被“看瓜”了,時間一長憋死了,忒鬧大了。“小能個兒” 一聽“看瓜”,嚇得連滾帶爬地躲閃,末了,還是被那女人捺倒在地,一手揪著褲襠,一手指著他鼻子:“叫好聽的!”他乖乖地喊聲“老娘”了事。鄉下平常沒什麼娛樂,打歇時這麼一番調劑,精神上也是一種鬆弛。再者,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地勞作,老百姓哪兒那麼多正經的呢?
在“人民公社”體製下,鄉村也發現一些不合理的現象,他耳聞目睹,雖無力扭轉乾坤,卻暗地裏編成“九等人”:
一等人,大隊幹,
拉著鐵鍁地頭轉,
這家請,那家叫,
不是蛋糕都不要;
二等人,是會計,
開個條,寫個字,
幹部吃請他作陪,
公章鎖在抽屜裏;
三等人,背藥包,
大姑娘小媳婦都敢摸,
自己好藥隨便吃,
親戚裏道全沾光;
四等人,趕大車,
糧一抱,脖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