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風波惡(一)(1 / 2)

崇禎在李鴻基講完很長時間,他都沒說一句話。他隻是深沉的看著李鴻基。

韓僙默言無語。他老了,可不想惹上這種是非大關的事。錢龍錫眼睛發亮,想說些什麼,卻終於沒敢出口。

而其他的人,李鴻基的思想讓他們害怕,讓他們恐懼,讓他們感到震驚。

黃道周想反駁,可喃喃半晌,卻想不出什麼太有力的話來反駁李鴻基,他對李鴻基提出的抑製官僚貴族的事很有同感,但一想到他對孔聖人大不敬的話,他就無法容忍。他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胡說。你簡直離經叛道!沒有儒學思想,哪有我中華幾千年文明。秦始皇焚書坑儒,兩世而亡。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才有漢代四百年江山。曆朝曆代,儒學倡則國強,儒學弱則國亡。”

李鴻基瞟了他一眼:“秦朝滅亡,在於他的苛政,而不是沒實施儒學。況且秦朝的強大起於商鞅,而不是起於儒學,秦統一六國用的也不是儒學。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不假,但你不要忘了,劉邦卻是開國之君,他開國的時候,並沒有獨尊儒術,好像他進鹹陽後隻和百姓約法三章,百姓歡呼雷動。後來漢末時,也並沒有不尊儒術,國家還是滅亡了。所以國家興亡和儒學有什麼大關係?

李鴻基侃侃而談。黃道周突然啞了,他現在實在想不出該怎樣反駁李鴻基的話。

忽然,黃道周說道:“李鴻基,有史以來,就沒有像你說的開什麼這個科,那個科的。以前的帝王難道都不如你李鴻基?”

李鴻基正想說什麼,忽然一個年輕的禦史說道:“我記得大金朝海陵王完顏亮曾經辦過興辦過這樣的學校。設有醫學,農學等。”

此人話還沒講完,黃道周大聲喝斥道:“金朝乃蠻夷之幫,完顏亮更有有名的荒淫無道之主。我堂堂中華,豈能學彼等胡虜行徑。何況完顏亮是女真人,現今東虜也是女真人。你如此為大金正名,居心何在?”

這年輕禦史原來覺得李鴻基說得在理,本想幫李鴻基說兩句。不想到被扣個天大的帽子,嚇得再也不敢吱聲。

李鴻基越聽越氣,他哈哈大笑道:“依黃禦史所說,咱們都不該吃飯睡覺。因為完顏亮那狗東西也吃飯睡覺,我們堂堂中華人,豈能和彼番幫胡虜一樣行徑。”

黃道周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本來一肚子詩文道理,論起講古論今,他比李鴻基不知高多少,偏李鴻基幾句粗淺的話,讓他覺得說什麼都駁擊沒力度。

田弘遇見他啞了,站出來幫腔道:“皇上,子曰,巧言令色鮮哉仁。李鴻基如此巧言強辯,其居心惡毒可知。”

田弘遇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說得太沒有力量了。有點類似於潑婦罵街。實在罵不過人家,就大罵道:“你說的全是屁話,我才不聽。”

田弘遇的眼光在眾官員中掃視著,希望大家一起出馬。可是,眾官員麵麵相覷,誰也想不出更有力的話來。乾清宮再次陷入寂靜中。

寂靜中,大家聽到崇禎的手指敲擊禦案的聲音。聲音不高,卻聲聲刺心,每個人都知道,每當崇禎敲擊禦案時,就是他沉思的時候。崇禎的思索李鴻基的話!他在思索!

太可怕了!李鴻基的話竟引起了皇上的思索!這是多麼嚴重的問題。

而且,韓僙和錢龍錫等官員的臉上竟有幾分認同的意思。有一些年輕的官員互相在點頭。

官員們的思想在這寂靜中發生著變化。

“李鴻基,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人群突然有人站了出來。他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大家的思索。李鴻基一愣,他發現說話的人是一向冷靜旁觀的溫體仁。

高捷大吃一驚,心說溫體仁怎麼了?他不是說要借刀殺人,自己好從中漁利的嗎?他為什麼要親自出馬?他不怕得罪曹化淳了嗎?

溫體仁一開口,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溫體仁的身上,崇禎的思索也被打斷。他注視著溫體仁:‘溫愛卿,你剛才說什麼?”

溫體仁上前一步,他大聲說道:“剛才李鴻基說儒學不適應現在的國情,說許多問題是儒學沒法解決的,依臣看,現在的許多問題,不是儒學沒法解決,而是我們沒把儒學學好學透,沒使百姓都領會儒學的精神,所以才會產生種種問題。當務之急,我們不是棄儒學,而是應光大儒學,不是應不遵孔子,而是應大力提倡遵聖賢。儒學倡則民安,民安則國安,國安則外患不侵。李鴻基不停地說我們麵臨強敵,未免太誇大女真人的力量,女真人不過癬疥之疾,隻因前朝客魏作亂,才使區區女真人做亂遼東,如今皇上聖明無比,自登基以來,撥亂反正,倡導聖人之學,國家已經安定,中興在望。依臣看女真人不但不能對我大明構成什麼威脅,而且隻須短短幾年,女真小醜就可平定,李鴻基又把陝西旱災誇大到聳人聽聞的程度,臣不知他是什麼目的,旱澇之災,曆朝皆有,堯有七年旱災,舜有九年水患,照樣不失盛世。陝西雖有小小災患,實不足動搖國本,兩祖列宗三百年江山,穩如泰山,哪像李鴻基所說就像亂世似的。我看他純是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