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彩虹的人
——記蚌埠市政協常委、市水利局副局長侯金波
許俊文
春山新雨碧,
七彩落青峰。
原知此物遞,
偏有逐之人。
“托物言誌”是古人為詩的傳統。清代詩評家沈德潛說:“事難顯陳,理難言罄,每托物連類以形之。鬱情欲舒,天機遂觸,每借物引懷以抒之。”嚴格地講,這首小詩是不大合規矩的,但若用詩無“達詁”的觀點看,卻不失為一首“言誌”的好詩。好就好在此詩析出了一個富有理想、不甘平庸的生命的內心憧憬,矢誌於人生美好境界的精神追求。
盡管一首詩無法涵蓋一個人生命的全部,然而,我們能夠緣著這首小詩的情感脈絡,尋找到那隱蔽於金波人生深處的精神內核。
子
人的童年好比一條河流的濫觴,於鴻蒙無際之中涓滴彙集,漸漸形成一種人生的走勢。涓滴之水若借之高山,其彙集之力必然大於平地。從某種意義講,這“髙山”就是知識。
侯金波的童年可謂命運不濟。由於家境貧困,缺吃少穿,五歲時他即開始放牛,與綠野、青山為伍,和春花、秋水相伴,按說小小年紀的他心情應該是愉悅的。然而,說不清楚為什麼,每當看到同村的小夥伴背起書包快快樂樂地上學去,他的心裏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羨慕和苦澀。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放牧的小牛犢已經長成了大牛,可是他卻一直與學校無緣。
50年代初,鄉村農民的物質生活雖然貧苦,但精神生活還算豐富。每至農閑,附近的一些村莊便搭起草台子,唱小戲,吸引了許多觀眾。彼時的小金波就夾在大人們中間,似懂非懂地從開場鑼鼓一直看到散場。他對戲中的“書生”情有獨鍾,在他朦朧的意識裏讀書人是最值得敬重和效法的。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有一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母親用賣雞蛋攢來的幾塊錢交了學費,小金波才上了學,一開始就上了二年級。憑他的天資和刻苦,很快趕上並超過了比他先上一年學的同學。
初小,他仍邊上學邊放牛。
高小,到了古河鎮,這是離家有七裏之遙的學校,小金波堅持早出晚歸。
那時候,全椒縣古河小學裏的老師大多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他們因“莫須有”的曆史或政治問題被發配到鎮上的小學。這些知識分子沒有因人生的不公正待遇而消沉、頹廢,他們把知識的種子播撒在農村孩子的心中。在人生的起步階段,小金波遇到這些髙素質的老師,使他的學業“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長進很快,尤其是作文經常得滿分,還被老師作為範文在全班宣讀。一位叫任和的老師學識淵博,多才多藝,思想深邃,對小金波的成長影響極大。
醜
上中學時,由於學校離家太遠,侯金波第一節課有時遲到。班主任老師問他為什麼不像其他同學一樣住校,開始時他支支吾吾,掩掩蓋蓋,可是細心的班主任還是看到了學生的內心隱情。原因非常簡單:家裏實在太窮,繳不起一個月三塊錢的夥食費,所以經常被食堂停夥。他不想告訴別人,隻一次一次地鼓勵自己,隻要挺直腰杆往前走,人生的道路上就沒有翻不過去的“火焰山”。中午學校開飯時,為了省錢,經常隻花一分錢用開水泡鍋粑充饑。但在學習上他卻不甘人後,各科成績在班級一直保持著前三名。如今回憶起這段往事,他不無感慨地說:因為曾經有過那段經曆,後來讀孟子的“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時,仿佛覺得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於是就感到特別的親切和受用。
也許是“有誌者,事竟成”吧,十年寒窗苦讀,放牛娃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1963年,侯金波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合肥師範學院。這是他報考的第一誌願。如果不是家庭貧困,不是為了減輕父母的經濟負擔,他定會選擇更好的大學。
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在興奮之後冷靜地一想,覺得心中憧憬的那條彩虹離自己仍然很遠。
寅
跨進大學校門的侯金波,猶如一頭饑餓的牛突然闖進了豐茂的青草地。他貪婪地啃噬著、咀嚼著,拚命地汲取知識的營養,即使兩年後我國開始了文化大革命,大學校園裏讀書求知的氣氛日漸稀薄,他對知識和真理的追求依然癡心不改。作為一個以求知為己任的大學生,他雖然無力與失去理性和秩序的社會相抗衡,但卻能自覺地以老子的“淡泊以明誌,寧靜以致遠”作為自己的座右銘,最大限度地保持心靈的安靜,自守“心遠地自偏”的狀態。因此,在“讀書無用”、“知識越多越反動”的社會思潮甚囂塵上的那些日子裏,他竟以超常的“定力”,埋首黃卷,遨遊書海,閱讀了大量的古今中外文學名著,記下了一本本讀書筆記。許多年後,他在自傳中這樣寫道:我的大學生活有一半是在“文革”中度過的,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不幸。然而,在知識貶值的年代,我卻保持了一份對知識的認同,為求知、求真付出過辛勤的汗水,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