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雪獅大王正要下岡捉拿南宮梅,旁邊閃過一員妖將,道:“大王,區區一個女子何足掛齒,殺雞焉可用牛刀,豈勞您尊駕。末將不才,願討一令去擒那女子來。”雪獅大王聽言高了興,定睛一看,說話者乃是手下亥將軍,當即許其領二十名小妖前去。這亥將軍於是下了風雲岡。南宮梅並不知岡上有不少妖精,隻是打殺了急先鋒,誤以為是魔頭,而小妖又成不了大害,故也不多理會,離岡依舊行自己的路。時間不大,行未太遠,所以亥將軍很快追上了她,大叫:“那女子休走,亥將軍來也。”南宮梅回頭一瞧,“呀,”來個妖精,肥麵長嘴大耳朵,傻呆呆一副樣子。喝問:“來的是誰?”亥將軍道:“吾乃這風雲岡上雪獅大王駕下稱臣,亥將軍是也。因你打殺了急先鋒,罪責難逃,害命須償,故奉我家大王之命,特來擒拿於你。還不乖乖趕緊受縛,更待何時?讓某也好請功。”南宮梅聽言,心道:“我且別走了,原這岡上存不少妖精,方才打死的原隻是個急先鋒,現在又生出個亥將軍,聽口聲還有甚麼雪獅大王,姑奶奶我要吃他一個幹淨。”道:“你叫亥將軍,看一眼便知是哪家跑出來的一頭吃糟糠的豕兒。隻白來送死,還是滾回去的好。”亥將軍大怒,叫道:“敢小覷魔家,不知俺手段厲害也。”將一對棒子往南宮梅身上亂梟狂打。然而害氣的是幹使力氣,就是打不上。南宮梅身法快,瞅一空子一叉過去,兩個苗子將亥將軍右腳踝卡中間,一別,“哢吧”,骨頭碎裂。亥將軍一聲怪叫,一頭仆地,疼得大汗湧淌,抱腳就地翻滾。真現出個豬身來,挺肥。南宮梅道:“看你活著太是受罪,全你福,可憐回吧。”一叉要了這廝的命。所來小妖見之,俱駭,趕忙溜之乎了。南宮梅看地上這死豬,別可惜了,變出把鋸子來,斷下兩副蹄兒,燒烤來吃。
再道小妖上岡報凶信。雪獅大王驚了一大跳,“什麼,亥將軍也完了?”轉而怒火中燒衝天起,叫道:“可惱呀,可恨,這丫頭連傷我兩員大將,惡氣怎忍得?”點齊小妖,衝下山岡,來拿南宮梅。南宮梅那裏豬蹄還沒燒好呢,見來了一大幫妖精,心道:“好多,有的仗可打。”見為首一個,料定是雪獅大王。個頭卻是矮矬,比想象中的形狀完全不及。圓首大耳,金睛黑鼻,嘴邊橫須,口內獠牙。從頭到腳毛很長,刷白白。僅圍著條綠皮裙,披著紅鬥篷。那手中拎著一根紫金杵。南宮梅有心氣他,道:“可是雪獅大王來了?要不要來隻豬蹄嚐嚐?”雪獅大王火大了,叫道:“少說沒用,來戰。”通了姓名,自然無投機話,兩個各舉叉杵,大戰一起。往往來來數十合,南宮梅見雪獅大王十分厲害,非可硬敵,采取避實就虛,破直擊橫。賣破綻,放敵進,引之招式落空。步走偏,側裏以叉杆一推雪獅大王,致之張跌。南宮梅將叉來刺,雪獅大王滾身躲開。魔王爬將起來,又羞又惱,撲上前再鬥。卻心氣浮躁,招法混散,讓南宮梅撿了個空當,以叉纂一壓其杵,底下飛起一腳,那妖跌了個四腳朝天。蹦將起來,大叫:“惡女,別狂,讓你見識我的兵陣。”令小妖擺開陣來。百來號小妖一散,擺了一座四門兜底陣。四門四將。大午將軍“白龍”,二午將軍“烏騅”,三午將軍“赤兔”,四午將軍“青驄”,中央陣膽老午將軍“黃驃”,自然都是妖精,一共五位將軍。南宮梅家見這丫丫叉叉,不整不齊,散沙一盤,心中好笑,“這也叫‘陣’?”但對方卻認為端好。南宮梅暗道:“運用法術那是欺人,見我叉上手段。”闖身入內,如餓虎入羊群,將金蛇叉施發,殺得小妖屍仆遍地。頃刻間四門大陣成了缺口陣了。叉死了大午、二午,搠倒了三午、四午,打萎了老午將,一家子馬精玩完。雪獅大王一見不好,就要逃命,卻讓南宮梅攔了去路,大喝一聲,一叉戳中,挑將起來往岩石上一摔,登時沒了命。現原形,是一隻長卷毛的白獅子狗兒也。
南宮梅挑了雪獅大王,以為沒了事,卻不料闖下了大禍。正這時,由空中落下一人,也是一名女子,生得雖然不算漂亮,但也不是難看,叫一聲:“好你這小蹄子,敢傷了我家夫人的寵物,此還了得?償它性命來。”將一口寶劍往南宮梅頂上便殺。南宮梅用叉格開,喝道:“且住手,與你無冤無仇,何要下此毒手?你是哪一個?怎麼要我償命,償誰的命?”那女人氣衝衝道:“告訴你,吾乃清風山明月洞白玉夫人身邊的侍女飛燕。因我家夫人的愛犬雪獅兒跑到了外麵,今查知落在此間,為了大王,故差我不遠千裏來收它回去,卻不料被你殺死,難道此命你不該來償嗎?”原來,雪獅大王是白玉夫人的寵物,平日裏也得授了些妖術,它倒靈通,都會了。一日發性,遠逃了有三二千裏,落風雲岡上討自在,卻終了混沒了性命。南宮梅反唇以還:“你這女子好不講理,怎隻認我殺了它,該我抵償兌命?卻不問彼先欲吃我來這?否則俺也不會用狠。假如我平白給它作了口中餐,你又會不會讓它給我償命?”飛燕真不講個道理,言:“你要死了活該,隻因身賤。它死可不行,是貴種,便要你償命。”南宮梅大怒,道:“你這種人好少見,刁蠻得很,姑奶奶服不得這個。這畜生命賤於草,死了才更活該。”飛燕亦惱,再不與言,將見來看。南宮梅哪裏肯讓,舉叉相應。往來二十餘合,梅姑虛晃了一招,抽身就走。飛燕自認為得勢,趕上惡狠狠劈下一劍。哪知南宮梅使詐,身子稍磨側閃,劍自然走空。飛燕用力過猛,收勢不住,前裏搶。而好個梅姑,麵未轉來,招已出,反身叉,纂兒斜裏一搗,正中飛燕肋上。“哢嚓”一聲,肋骨折斷一條。飛燕痛叫一聲,撒手扔劍,摔倒在地,麵色慘然,豆大汗珠頭上“劈啪”直往下落。南宮梅用叉尖一指她,道:“念我與你素無冤怨,又同是女人,不忍取爾性命。今放你一條生路,好生記了,日後與不熟識者言語之時溫和些個。”說完,揚長而去。
卻道有一處五虎山,山中有座黃花觀。這黃花觀中修行著一位道人,自號廣法祖師。這個廣法祖師千年道行,法力高深。上文中的白天師、紅天師、黑天師、青天師皆是他的門人弟子,孰料都被南宮梅一一盡殺,壞了性命。廣法祖師得了消息,衝衝大怒,令左護法金吉仙師去擒捉南宮梅。這金吉仙師將身一搖,雙脅長出了兩隻翅膀,一展而去,方位風雲岡,自是那“祖師”掐算得出梅姑所處。金吉仙師一路往北,忽然迎頭撞著了一個女子,臉色極是難看,駕著一朵雲,勉強行進。金吉仙師認得,乃是清風山明月洞白玉夫人的侍從領班飛燕。金吉仙師不時往清風山去,他與白玉夫人之間可是不幹淨,與這飛燕也有一腿,常偷情暗娛樂。上前張臂抱住,大叫:“我的心肝寶貝兒。”飛燕本來帶傷,怎經力抱,加上突來受驚,大叫一聲,昏死過去。金吉仙師大驚,急忙忙落了雲頭,將飛燕放地上,喚醒過來。一問才知,飛燕傷了肋骨,乃為一使金叉又如何模樣的女人致成,地點正是風雲岡。金吉仙師大怒:“又是這個賊婆娘作壞。”將飛燕匆匆送回了明月洞,自己無閑暇與白玉夫人親熱,急來風雲岡。東一頭,西一頭,南也馳,北也往,每一方向出幾百裏找尋,最終可在風雲岡以北二百裏外撞上了。這金吉仙師咬牙暗恨:“這妮子可讓我跑斷了腿,累壞了雙翅。”大喝一聲,躥現向前,不容分說,照定南宮梅劈麵就是一劍。南宮梅大驚,跳身避開,喝問:“何來賊子,敢暗算本姑娘?”看是一道家,散披頭發係青帶,著肥袍。那張臉生得十分難看,兩撮禿筆眉,一雙綠豆眼,麵皮似噴血,分明妖人一個。金吉仙師道:“某乃五虎山黃花觀廣法祖師門中左護法金吉仙師是也。因為你殺死了我門中白、紅、黑、青四位仙師,罪不可赦,故奉祖師法旨特來行拿,還不速速就縛,更待何時?”南宮梅道:“卻又一妖精,與那四天師一路貨色,更是同夥。看來我是捅了妖精窩、惡人巢了,你背後原有一大家子哩,接二連三要來的。如是甚好,可顯吾威,遇一誅一。小輩,自來送死。有何本事,往前來亮,讓姑奶奶領教一下,隻小心我手上金叉。想吃便一受,看經是經不得痛,自己中不中用。”將叉晃了三晃。金吉仙師大怒,喝聲:“休逞強梁。”擺劍來殺。南宮梅將叉來應敵。往來幾十合,難分勝負。金吉仙師發了急,將一顆黑虎印和一顆龍華珠向南宮梅接連打來。南宮梅將叉一擰,杆兒變軟,抖舞出個圓屏於身前,敵方之二寶透不過來,皆撞壞。金吉仙師忙又念動惡咒,動起黑砂,吐出毒煙,加害對手。南宮梅將手迎風一抓,亮鸞羽扇在手,連接扇化黑砂,扇消毒煙。金吉仙師一見,無了招,就要逃遁。不防南宮梅速一叉杆梟中其後背,打倒在地擒住。又打現原形,卻一隻世間絕無僅有的碩大錦雞,賽似驢子。“金吉”取錦雞諧音而得。南宮梅跨上錦雞,令之馱著自己赴那五虎山,欲會光法祖師。這錦雞哪敢不從,飛到了五虎山黃花觀前。南宮梅喝令其徑直往裏入,並不下他身。門人攔不住,急忙往裏頭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