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淩秋被路小川點暈之後,渾渾噩噩,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之見姬水瑤臉白如紙,披頭散發,惡形惡狀向自己撲來,趕緊撒腿便跑,隻是那腿如灌鉛墜,怎麼用力都邁不動步,不禁大汗淋漓,眼見她越追越近,五指曲張,指尖森森白骨,直向麵門抓來,不由嚇得“啊...”的大叫一聲,頓時驚醒。卻發現自己身蓋棉絲薄被,正躺在床幔之中,衣襟早已汗濕。正待下床,卻聽見一聲低呼:“冷師兄,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了。”抬眼一看,正是師妹聶玲兒,滿臉關切出現在眼前。
冷淩秋不明所以,忙道:“玲兒師妹,你怎麼會在這裏,這是何處?”聶玲兒見他無事,頓又顯出頑皮本性,咯咯笑道:“這裏是九霄天宮,我便是淩波仙子,你被惡鬼勾了魂兒,我來助你返回人間。”說完指頭在冷淩秋頭上一點,作施法狀,嘴裏念念有詞:“爾等凡人,誤闖九幽地府,還不滾回人間,享那未盡陽壽,咄!”冷淩秋剛翻身坐起,又被她一指戳倒在床,不禁哈哈笑道:“仙子在天宮可曾待得無趣?不如學那七仙女思凡下界,與我做了夫妻,共享人間之樂?”聶玲兒一聽,頓時滿臉通紅,悄聲笑罵道:“呆子,你又不是董永。”這一幕本是二人年少時在穀中嬉耍時的情景,隻是事過景遷,二人都已長大,再現這一幕時,不免涉及年少情事,聶玲兒女兒之家,自然羞羞答答。
冷淩秋在床上笑聲未落,不由想起昨夜之事,悲從心生,淚水又從眼角滑落。聶玲兒見他又笑又哭,不知其然,頓時慌了手腳,忙叫道:“冷師哥,你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冷淩秋一抹淚水,翻身爬起,道:“你爹呢,我要見師父。”說完便往外竄。聶玲兒猝不及防,連忙拉著他衣袖,隻聽“嘶”的一聲,袖子已撕為兩截。冷淩秋跑出門前,那知門外有人進屋,收步不及,頓時和來人撞個滿懷。抬頭一看,正是師父聶遊塵,領著師叔夏紫幽和師兄師姐一幹人等前來看他,頓時淚如泉湧,跪倒在地。
原來那日洛半夏到太湖找到楚懷雲一行之後,便知會楚懷雲等人前來徐州,待他四人抵達和聶遊塵、夏紫幽回合之時,已是今日午時。路小川和姬水瑤已護送楊士奇早早走了。郕王朱祁鈺來遲半步,聽聞楊士奇差點被血衣樓暗殺,怒若雷霆,將知州張義大罵一通,隨即命人傳信,通知各州縣官府,派兵護送,如再出事,一律嚴加懲辦。可憐那張知州,現在還跪在堂前,身如篩糠,顫抖不止。
聶遊塵將冷淩秋扶起坐下。冷淩秋便將姬水瑤用‘忘情蠱’毒害娘親,害死父親冷弦之事向師父一一道出,聶遊塵聽完,歎息一聲,道:“二十年前,你爹在泗水之畔獨戰群雄,此事轟動江湖,老夫也曾略有耳聞,隻不知其中細節,今日才知是血衣樓為了找尋找建文帝下落之謎所致,那姬水瑤對你爹用情至深,以致由愛成癡,才被蕭千絕蠱惑,以致釀成大錯。她這二十年來蟄伏不出,想必內心煎熬,也已受了莫大苦楚。”冷淩秋恨聲道:“師父休要為她開脫,她乃是害死弟子爹娘的罪魁禍首。此事乃楊大人親口所述,斷然不假。”聶遊塵見他恨意頗深,知他突聞噩耗,對姬水瑤已生出滿腔仇恨,也不知該如何勸解他。隻得道:“那你接下來又意欲如何?”冷淩秋道:“弟子想要前往鐵劍門。”
眾人一驚,夏紫幽奇道:“莫非鐵劍門也參與此事?”冷淩秋道:“我功力全無,便是再過三五十年,隻怕也受不住姬水瑤一掌之力,待到那時,她早已入土歸西,我又去找誰報仇?”夏紫幽和聶遊塵對望一眼,滿麵疑惑,問道:“那你去鐵劍門做什麼,可是要學劍法?”此話一出,眾人都心底一寒。玄香穀注重醫道,對武功一途卻略有不及,鐵劍門以劍法笑傲江湖,自非玄香穀可比,而劍法高深出,一招一式皆變幻無方,對內功要求不高,冷淩秋豪無內力,自然以學劍法為佳,是以眾人都心中揣測,他要另投明師。
聶遊塵更是滿麵寒霜,怒道:“我玄香穀武功練得高深處,卻未必比鐵劍門差了,那****臨走之時,我說的話都全然忘了麼?”那日聶遊塵曾露了一手以針殺人的功夫,曾言《玄陰九針》博大精深,當須好好領悟,冷淩秋自然記得清清楚楚。今日見師父發怒,便知其會錯了意,連忙跪下道:“師父息怒,弟子墜崖之前,鐵劍門樊義便有意收我為鐵劍門弟子,那時弟子便已拒絕,今日又怎會做出這等背師叛道之事,弟子此去鐵劍門,隻為找出尋祖父冷謙下落,祖父曾有‘淩虛奇術’流傳於世,如能尋得,便能重塑周身經脈。練就‘玄陰九針’”其實他心中明了,此事飄渺無蹤,無疑大海撈針,怎能輕易獲取,但昨夜楊士奇一番言詞,卻也留下不少希望,那《農耕伐漁圖》已見其三,如所料不差,還有一卷當在鐵劍門之中,如能湊齊整幅畫卷,此事便又多出一份希望。自己功力全無,又不能練習少林的‘易筋經’,要尋那百花宮姬水瑤報父母仇,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