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鎮裏給馮大奎來了通知,讓他第二天去鎮裏開會。馮大奎一聽就樂了,他對何美萱和錢三嬸兒說,組織上準是讓他開始工作了。

第二天,馮大奎老早就起來了,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精神抖擻的正要去鎮裏開會,村長劉富貴和貧協主席馬林找上了門,說是一起去鎮裏開會。三人坐上崔二趕的大馬車,叮叮當當的上路了。

路上,劉富貴問馮大奎:“大奎兄弟,這次去鎮裏開表彰大會,聽說表彰的還有你呢。”

馬林接上了話茬兒:“幹嘛聽說啊?馮部長本來就是功臣,就應該受表彰的。”

馮大奎美滋滋地說:“功臣不功臣的我倒不往心裏去,關鍵的是我要工作。你們是不知道啊,這半個多月在家把我給呆的,都快把我給煩死了。”

趕大車的崔二把嘴一撇,說:“我說馮大哥,你也太不知足了吧?守著那麼漂亮的老婆還有什麼可煩的?要是我有個那麼漂亮的老婆,別說半個月了,就是死守一輩子,我都不會煩的。”快三十歲的崔二,至今還沒有娶上老婆,所以話說的就真真切切。

馬林嘿嘿一笑說崔二:“你小子,怕是想老婆想的都快發瘋了吧?”

劉富貴壞壞地一笑說:“他呀,眼下看見母豬都想騎一會兒。”

崔二不樂意了,立馬對劉富貴說:“我想騎你老婆,你讓嗎?站著說話不腰疼,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這是。”

崔二這句話,逗的馮大奎和馬林是好一通兒樂。

連說帶笑,不一會兒的工夫,大馬車拉著馮大奎他們就到了鎮裏。馮大奎這才知道,自己立了一等功,並領到了一本一等殘疾甲級的證書。表彰大會開完又吃了午飯後,鎮黨委徐書記把馮大奎、劉富貴和馬林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當著縣武裝部劉部長的麵兒對他們三個人說:“根據縣委的指示精神和馮大奎的實際情況,經鎮黨委研究,經縣委批準,從現在開始,馮大奎同誌任槐花村黨支部書記,免去鎮武裝部長一職。希望你們幾個能……。”

“扯淡。”馮大奎粗暴地打斷了徐書記的話,憤憤地對徐書記說:“免去我武裝部長的職務?憑什麼呀?憑什麼免去我武裝部長的職務?憑什麼?”

劉部長馬上對馮大奎說:“大奎同誌,你要冷靜嗎。這是組織的決定,有什麼意見好好說嗎。”

馮大奎冷笑了兩下對劉部長說:“冷靜?我冷靜的下來嗎我的部長同誌。”他抖著斷臂閃著淚花說:“為了剿匪,我丟了半條胳膊,丟了一隻眼睛,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慘模樣兒……說實在的,要不是有這份我喜愛的工作在支撐我,我都沒有信心活下去了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嗎?可是,你們、你們一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你們……。”

“馮大奎同誌。”徐書記嚴肅地說:“什麼叫打發?這是組織對你的關懷,是組織從實際情況出發,才做出這種決定的。”

馮大奎徹底的憤怒了,隻見他把眼前的茶壺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瞪著就要冒火的眼睛吼道:“你們都他娘的少跟我講這大道理,老子為革命出生入死成了殘疾,你們他娘的不該這麼對待我。什麼一等功了,扯雞巴蛋,老子不稀罕。”他順手就把裝有獎狀的鏡框摔在了地上,“啪”地一聲就碎了。接著又從兜裏掏出了殘疾證,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後又衝著徐書記和劉部長吼道:“你們這是欺負人,你們這是欺負人啊,我……。”他說到這猛地蹲了下去,傷心的嚎啕大哭起來。

“胡鬧,簡直是胡鬧。”徐書記氣的要上前拉起馮大奎理論一番,被劉部長攔住了。劉部長望了一眼痛哭的馮大奎,雙眼閃著淚花對徐書記說:“讓他哭吧,讓他鬧吧,這事攤在誰的身上,也會這樣的。”接著又對早以被眼前的情況弄得不知所措的劉富貴和馬林說:“你們倆把那殘疾證兒和獎狀給收起來。”

劉富貴和馬林邊收拾地上的東西邊嘟嘟囔囔,聽那意思和他倆臉上的表情,是對剛才徐書記說的決定很不滿。徐書記當然聽的出來,火氣又上來了,便憤然地對劉富貴和馬林嚷道:“你倆瞎嘀咕什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像個娘們兒似的好不好?”

“老徐。”劉部長厲聲地對徐書記說:“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少說兩句?”徐書記指著仍是蹲在地上哭的馮大奎說:“你看看,你看看,這哪兒像個黨員的樣子,對組織的決定就抱這個態度?”

馮大奎“噌”的就站了起來,抹了幾個眼睛,粗暴地對徐書記吼道:“你少他娘的跟我來這個。態度,你說我該什麼態度?我還告訴你們,少拿組織來壓我。組織的決定?我他娘的不同意。就是把我給斃了,我也不同意。”馮大奎吼完這話,氣哼哼的就走出了屋子,把門摔的山響。他一路罵罵咧咧的就走出了鎮政府的大院,像槐花村方向走了去。

劉富貴和馬林剛要去追馮大奎,被劉部長攔住了,說:“你們兩個都是黨員,一個是村長,一個是貧協主席,都是村幹部,就應該理解組織上的決定。說實話,我十分理解馮大奎的心情,可是,像馮大奎傷殘了這種狀況,確實很難再做這種工作了。組織上做出的這種決定,完全是為了照顧他、關懷他。不然的話,幹嘛每月還要發給他這麼多的生活費呢?幹嘛還要他擔任村裏的支部書記呢?我之所以跟你們倆說這話,一是要你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二是要你們好好配合他的工作。不管怎麼說,他是功臣,他是為黨為人民做出了貢獻的人。明天,我和老徐還得去找他。好了,你們趕快追他去吧。”

劉富貴和馬林坐上馬車,追出足有三裏地,才遠遠地看見前麵馮大奎那急走的身影。

趕車的崔二說:“他走的那麼快,追上他也快到家了。”

劉富貴說:“幹脆咱們也別追了,就讓他自己走吧。眼下他正在火頭兒上,追上他,他也不會坐馬車的,弄不好,再跟咱們鬧一通兒。”

馬林歎了口氣,說:“這就是命,這就是命啊。就因為斷了半條胳膊瞎了一隻眼,就把部長的職務給免了?也難怪馮部長鬧,放著我,我也得鬧。”

劉富貴說:“行了五叔,組織既然這麼決定,就有組織的道理。別說他一個鎮裏的武裝部長了,就是部隊裏的營長,傷成殘疾不能勝任工作了,也得回家養老去。組織上又不是不管你了,有什麼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