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年的秋天,何豔生下了一個男孩兒,取名劉有財。按著本地的風俗,女兒生孩子第三天的這個日子,做娘的要給女兒蒸一百個饅頭。就是家裏窮的叮當響,借,也得把白麵借來給女兒蒸饅頭。不然的話,別說女兒的婆家看不起,就是女兒也會看不起自己的。可是,這一百個饅頭的白麵上哪兒去弄呢?萬般無奈之下,何美萱隻好咬了咬牙,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了朱海。她清楚,村裏剛剛進來一批小麥種子。為了女兒,再獻一次自己的肉體吧!
為了不讓何武和馮文起疑心,何美萱在吃晚飯的時候就故意對孩子們說:“你們大姐生孩子了,咱家得給你們大姐蒸一百個饅頭。”
何蘭說:“蒸饅頭?咱家沒有白麵呀?”
何美萱愁苦地說:“是啊。所以呢,吃完飯我得去趟村委會,看看能不能跟村裏借點兒麥子。村裏要是不借的話,咱也沒辦法了。誰讓咱家在村裏連個親戚都沒有呢?”何美萱說這話的時候,偷偷看了何武和馮文幾眼,見他倆沒有什麼異常的表情和神態,心裏才漸漸踏實下來。
吃完晚飯,等天黑下來後,何美萱拿上麵袋,叮囑了孩子們幾句,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家門。她本想是先去朱海家的,走到半路她猛地想起,每天的晚飯後,朱海大都在村委會呆到很晚才回家,一是怕鎮裏有什麼事,更主要的是等著像何美萱這種情況的女人自投羅網。何美萱狠狠地罵了一句,轉身奔了村委會。
朱海果然在村委會,一見何美萱,表情很是驚訝地說:“你、你怎麼來了?”
何美萱苦笑了一下,說:“我曾經下過決心一輩子再也不求你了。可是,不行啊!古人說的好:人窮誌短,馬瘦毛長啊。我女兒生孩子了,要蒸一百個饅頭。可是,這白麵……。”
朱海打斷了何美萱的話,說:“別說了。一句話,不就是沒有白麵嗎?美萱啊。”朱海一步上前攥住了何美萱的手,邊摩擦邊說:“我早就跟你說過,有什麼困難了就來找我嗎。可是你,自那次到現在,快半年了,你一次也沒找過我呀,把我給想的,都快瘋了。今兒個,你終於來了我的寶貝兒。”朱海說著就一把抱住了何美萱,就要開始動作。
何美萱一把推開了朱海,說:“不行,在這兒不行。”
朱海喘著粗氣說:“你、你什麼意思?這兒不行?怎麼不行了?”
何美萱麵無表情地說:“這裏不是幹那事的地方。”
“那你說去哪兒?”
“倉庫。”
“好,那咱們走。”朱海說著就鎖上了門,和何美萱向倉庫走了去。來到了倉庫,餓狼般的朱海一把就將何美萱撲倒在了一堆麻袋上,動手就解何美萱的腰帶。何美萱死人一般,任憑朱海的擺布。就在何美萱的腰帶被朱海解開的一刹那,“咚”的一聲,一塊石頭就從後窗飛了進來,重重地砸在了朱海的身邊。接著,後窗又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敲了幾下。聲音很大,憤怒的像是某種警告。
朱海一下子沒了情緒,何美萱也嚇的直哆嗦。等後窗外沒有了動靜,朱海才戰戰兢兢地對何美萱小聲地說:“是不是有人發、發現了我們?”
何美萱也顫抖著說:“有可能。這、這可怎麼辦?”
“再等一會兒看看,如果還沒有動靜,你一個人先走。快、快把衣服穿上吧。”朱海邊穿自己的衣服邊對何美萱說。
過了大約有十分鍾的時間,朱海見外麵一直靜悄悄的,就趕快給何美萱裝了少半麵袋的麥子,讓她先走了。
何美萱走出倉庫,雙腿像綁上了石頭,沉重、艱難地邁著每一步。此時的她,滿腦子轉著的都是一個問題,扔進倉庫石頭和敲窗戶的人,會不會就是何武和馮文幹的呢?如果真的是他們哥兒倆幹的,那可就全完了……想著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和可怕的後果,何美萱的心都要碎了。想哭,卻沒了眼淚。想避開這個殘酷的現實,又沒有辦法避開。此時的何美萱,真真體驗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是什麼滋味兒了。此時她最最盼到的是,自己回到家中,何武和馮文都在被窩裏靜靜地躺著而一直沒有走出家門一步。
何美萱心神不安地走進了家門,掃眼一看,何武和馮文真的沒在家裏,頭就“嗡”地一聲感到天在開始旋轉,嘴就不由己地問何蘭:“你哥和你弟弟,幹什麼去了?”
何蘭說:“他們一人拿一條口袋,一人拿一把鐮刀,在您剛出去不一會兒也出去了。”
“他們沒說幹什麼去嗎?”
“沒說,隻說一會兒就回來。”
想到他們又拿口袋又拿鐮刀的,何美萱的心才算稍稍踏實了許多。憑經驗,憑他倆平時的所作所為,何美萱想到,這倆孩子,八成兒是到村裏的玉米地偷玉米去了。真要是那樣的話,該是謝天謝地了。此時的何美萱,反倒不像平時那樣替他倆擔心了,到是希望他倆一開始就去了玉米地。
就在何美萱的心仍是七上八下沒有完全踏實下來的時候,何武和馮文悄悄地溜進了家門。望著他倆放在地上的一麵口袋青玉米棒子和他倆那喜悅的神態,何美萱的心才算徹底的踏實了下來,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你們倆,沒碰上什麼人吧?”
何武說:“碰上了,都是偷玉米的。”
“這麼說,好多人都去偷了?”
馮文說:“這個時候,人人都是賊。偷,是對了。不偷,那是傻子。”
“那你們也要處處小心為好。”
“沒事,連村幹部們的家屬都偷,怕什麼怕?眼下人人都是賊。我聽村裏的大人說:賊見賊一哈腰,懷裏掖把快鐮刀,誰要膽敢把我管,我就讓誰嚐一刀。”馮文說到這兒指著何武剛放下的那把鐮刀惡狠狠地說:“誰要是敢惹我不高興,我就讓誰嚐嚐這把鐮刀是什麼滋味兒。”馮文說這話的時候,雙眼仿佛在冒火。而後,轉身拉上何武,進屋睡覺去了。
馮文說的這話和他的表情,讓何美萱剛剛踏實下來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讓她暗暗地想到:難道這倆孩子知道這麥子的來曆?不然的話,為什麼他倆一直沒用正眼看一眼這少半麵袋的麥子呢?也沒有提一句呢?何美萱的心又開始亂了。她趕緊說了一句都睡覺吧,就和三個女兒躺在了炕上。這一宿,何美萱幾乎沒合一會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