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張長春在新疆被執行了槍決。

這天上午,鞏橋鎮派出所的人帶著一名醫生,在村支書趙彪的帶領下來到了張老太太家,給張老太太送來了張長春被槍決的死亡通知書。盡管張老太太早就有了這方麵的思想準備,可還是當即就急昏了過去。醫生趕緊采取緊急措施,使老太太很快就蘇醒了過來,蘇醒過來的張老太太就開始連哭帶喊悲痛欲絕。她的女兒、姑爺和兩個外孫子就勸,然而越勸老太太哭的更歡喊的更凶。醫生就示意不要勸,留下一些藥品後,就與派出所的人跟著趙彪奔了何美萱的家。

何美萱的全家人除去何豔一個人外,對張長春被槍決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正如何美萱說的那樣,既然他犯了國法殺了人,就該槍斃。隻是我那可憐的女兒啊……

何豔得知這個消息後,先是一言不發就那麼愣怔著。半天,她才“哇”地哭出了聲,邊哭邊喊:“天啊,我的命怎就這麼苦啊?”即而便哭的驚天動地肝腸寸斷。從此以後,何豔就一陣兒清醒一陣兒糊塗。清醒時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糊塗時就精神恍惚的像換了一個人,有時還自言自語的不知在叨嘮著什麼。何美萱怕她出事,就讓幾個姐妹輪流守著她。

楊玉生來了,了解了何豔的精神情況後對何美萱說:“這是極度悲傷造成的後果,情況很危險,如果過一段時間還沒有好轉的話,我們就得把她送到醫院進行治療了。”

何美萱擔心地說:“她會不會得神經病啊?”

“目前來說還不至於。關鍵的是,千萬不能再讓她受什麼刺激了。一旦再受什麼刺激,後果就很難說了。”

“唉!何豔這孩子,怕是要毀了!”

“美萱,你千萬別著急啊,我們這麼一大家子的人,會照顧好她的。我回去後就給她弄些藥來先吃著,吃幾天看看,不見效的話,我們就給她送醫院。”

何美萱深情地看著楊玉生說:“玉生,讓你多費心了。”

“快別說這傻話了。”楊玉生真誠地說:“何豔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治好孩子的病,是你的責任,也是我的責任。隻有你幸福了,我才能幸福啊。我現在就回去弄藥,弄好了我就送來。”

楊玉生沒敢多耽誤,急匆匆的就趕回了鎮裏,找到鎮醫院的主治醫生把何豔的病情一說,醫生就給拿了不少藥。而後,楊玉生又趕回了槐花村,把藥親手交給了何美萱,並詳細地說明了藥的用量和各種注意事項……

自打何豔吃了楊玉生送來的藥以後,情緒有了明顯的好轉,不但很少犯糊塗了,精神狀態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全家人看在眼裏喜在心頭。何美萱更是一塊石頭落地,臉上的笑容也逐漸的增多。然而,就在全家人都為何豔就要從張長春這團陰影裏跳出來的時候,何豔的一項決定又把全家人的心給提了起來。這天天黑以後,何豔當著何武夫妻倆和馮文以及鞏秀蓮和張小芳對何美萱說:“娘,我想去找劉鋼談談。”

何美萱一聽就明白了何豔要幹什麼,但還是裝作不解地問:“你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找他談什麼?”

“娘。”何豔鄭重其事地說:“我想和他複婚。”

“得了吧大姐。”馮文毫不掩飾地說:“我勸你還是別想這檔子事了,你和劉鋼之間,涼到家了。”

“不。”何豔固執地說:“我了解劉鋼,這個時候,他不會不管我的。”

“何豔啊。”何美萱說:“你二弟說的對呀。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已經把劉鋼的心給傷碎了!你就是把你的心掏出來給他,他的心和你的心也弄不到一塊兒了。聽娘一句話,千萬別找他去,啊?”

何武也說:“大姐,不是我們不希望你跟劉鋼再一次的和好,而是太不可能了。作為一個男人,不會三番五次的……”

“行了。”何豔打斷了何武的話,堅定地說:“我現在就找他去。”說著不顧全家人的勸阻,信心十足地就奔了劉鋼的家。

何豔走後,何美萱傷感地說:“她這是異想天開啊,她這是自己在毀自己啊!劉鋼若是說出一句刻薄的話,她就得瘋啊。”何美萱對馮文說:“你現在就跟上你大姐,悄悄盯著她,發現情況不妙,就趕緊把她弄回來。記住,不管劉鋼對你大姐說什麼刻薄的話,你也不許跟人家鬧。人家劉鋼,沒有錯兒啊。”

馮文點了點頭,趕緊向劉鋼家走了去。

何豔來到了劉鋼家的街門口,滿懷信心地剛要推門而進,卻又猛地站住了。望著這十分熟悉的曾經是自己的家,想著不久前還能隨便進出的院子,想著一家五口那雖窮但卻祥和的日子,想著劉鋼那憨厚得近於窩囊的樣子,想著自己毅然決然離開這個家的情景,想著……何豔不禁脫口而出:“劉鋼,我、我對不起你啊!我的孩子們,娘對不起你們啊!”隨即便蹲在了街門口痛心地哭了起來。

站在不遠處暗影裏的馮文望著痛哭的大姐,既想上前勸又不想打攪,隻好流淚注視著情況的發展。

何豔哭了一會兒,街門慢慢地開了。劉鋼走了出來,他一時沒有看清是誰,便輕輕地問:“誰啊,深更半夜的在我大門口哭?”

“我,是我呀劉鋼。”何豔哭著說。

“是你?”當劉鋼認出是何豔後,返身就閃進了門裏,“咣”地一聲就把街門關上了,冷冷地甩出了一句話:“你趕緊離開這兒,我不認識你。”

“劉鋼。”何豔站了起來,一邊拍門一邊哭著說:“劉鋼,我求你了,快把門打開,快把門打開吧,我有話要對你說,我有話要對你說啊。”

大門沒有打開,也沒有劉鋼的聲音。

“劉鋼,我對不起你啊,我對不起孩子們啊。看在孩子們的麵子上,你就把門打開吧。我求你了劉鋼,你倒是說句話呀劉鋼……”

大門還是沒有打開,還是聽不到劉鋼的聲音。

“劉鋼,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呀。劉鋼,隻要你能原諒我,從今往後,我就是給你做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啊……”

大門仍是沒有打開,仍是聽不到劉鋼的聲音。

“劉鋼,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孩子們也恨我……我、我打心裏是知道錯了劉鋼。劉鋼,我求你了,我給你跪下磕頭了。”何豔真的就跪了下來,磕頭的聲音咚咚作響,讓躲在一旁的馮文聽的清清楚楚。馮文的眼淚,流的更歡了。

何豔邊磕頭邊哭著說:“劉鋼,我知道你就在大門裏麵聽著呢,你要是原諒了我的話,你就把大門打開。你要是不原諒我的話,你就說一聲,我也就死了這份兒心了……”

“你就死了這份兒心吧。”劉鋼終於說話了,冷冷的,像冰雹,劈頭蓋臉的就向何豔砸了過來:“你還有臉登這個家門?你還有臉讓我原諒你?呸。你把我害的就剩下死的份兒了。原諒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的。不但我不原諒你,這幾個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你就死了這份兒心吧。你走吧,你走吧——。”劉鋼憤怒地喊了起來。

何豔清楚,這是徹底的沒有希望了。此時的何豔感到自己猶如是掉入了大海,絕望的是連這根兒救命的稻草抓都沒有抓住就深深的沉了下去,眼前的一切,也就魔幻般地變成了冰冷的海水,自己就在這海水中掙紮。“啊——”何豔一聲絕望的尖叫後,又哈哈地大笑起來,笑的是那麼地淒慘,那麼地讓人毛骨悚然。她一邊笑著一邊晃晃悠悠的向黑夜中走了去。

馮文趕緊跑了過來,悲傷地叫了一聲“大姐”,就把何豔架走了。何豔一路笑聲不止,馮文淚水灑了一路。

門裏麵的劉鋼傷心地自語道“何豔啊,你這都是自作自受啊!”眼淚,也泉水般地湧了出來。

何豔瘋了,在楊玉生的幫助下,把何豔送進了市裏的神經病醫院。

就在何豔被送進神經病醫院的當天下午,病倒多日的張長春的老娘也一命歸天了。何美萱悲憤地說:“張長春他不但自己把自己給毀了,也把他老娘給毀了,把我女兒也給毀了。

何豔住進了神經病醫院,對何美萱的打擊最大。她清楚,何豔的病是很難徹底治好了,就算是治好了,出院後也跟正常人不一樣了。很可能因為哪句話她不愛聽,或是哪件事不對她的心思她就會舊病複發,唉!沒別的,自己老了老了還得操女兒的這份兒心啊!自己這輩子,除去操心還是操心,除去著急還是著急啊!命,自己他娘的就是這個命啊!

俗話說:福不雙降,禍不單行。何豔住進神經病醫院的第三天下午,何美萱正在家裏給外孫女劉翠榮和外孫子劉有權做過冬的棉農,楊玉生急火火地趕來了。何美萱一見楊玉生的樣子,就知道有事,就忙問:“玉生,看你這樣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她想到了何豔。

“嗐!”楊玉生焦急地說:“馮文這小子,被公安局抓起來了。”

“啊?”何美萱的頭“嗡”地一聲就大了,急忙問道:“他、他犯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