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慢慢的,來的。

象嚴家這樣的家庭,不會象以前的那些小說裏啊,演義裏,什麼手段,什麼明裏暗裏的,抽冷子出來,讓你防不勝防,心驚膽戰的。人家是文明的,細細的,柔柔的,這樣子更殘,更酷,人要是一口氣兒就死了,而且死得極殘烈的,說實在的,死了的,是個痛快,反正兩眼一閉,一口氣兒出去了,就一了百了,活著的,可就忘不了了,人沒了,可是以前一丁點兒的好處都能無限的放大,放大,最後成了心底裏最深的魔障,你再想出多少妙計,生出多少道道兒,也弄不去了,活著的,你說一輩子念吧!折磨自己,折騰身邊的人兒,誰也別想好過嘍。

嚴家不會。

他會讓你一點一點,一絲一絲的,抽離剝除,就好象醫院裏做手術,小心翼翼的,絕不碰你的大血管兒,留著你的命,讓你自己看著,曾經以為堅實得緊的那些個,灰飛煙滅,甚至,有些個,實在受不住的,自己會主動伸手掐斷了去。

人之哀莫過於心死。

心死了,就好辦了。

不過,也有例外。那時,嚴家會接受你,大大方方的接受,因為,這樣的折磨的能挺過來的,絕對是個精,這樣的,怎麼能推到外頭去呢?家族的根葉需要繁衍生息的,新鮮的,精純的,優秀的血液補充是必然的,必需的,這樣才能保證家族長長久久,鬧鬧騰騰啊。

嚴意風開始接著一個一個電話,讓他帶靜寧去哪兒哪兒,見什麼人,參加什麼。

靜寧很煩。

她是喜靜的人兒,真的不喜歡那些個鬧哄哄的場所,主要還是因為,到處都是陌生麵孔,他們說得熱火朝天,你在邊兒上,一句都聽不懂,那些個專業術語,你蠻想弄得明白,聽了上句忘下句,好象又回到學校的課堂上。

開始還有人和你搭話,聊上幾句,這圈子裏的人都精,幾句話下來,就發現,你根本是聾子的耳朵——擺設,馬上一個微笑,一個招呼,一句漂亮的辭令,走開,你就真成了擺設,被晾在那兒了。

開始,嚴意風還照顧著。

後來,找他的人,他找的人,搭關係的,以前的,以後的,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實在是多,他是真的顧不過來,隻能讓靜寧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自己顧自己了。

他帶她去的地方,唯一的一個好處,就是那些個地方的飲料也好,食物也好,都是頂級的,平時吃不到的,小巧,精致,色,香,味,講究得不得了。

真是享受。

也真是折磨。

你不能一個勁兒吃東西啊!

否則,人家全拿眼睛看你,這哪兒來個難民啊?!

尤其是那些個女人的眼睛,那眼神兒,真真能殺死個人,不屑的,蔑視的,但凡有一點知覺的,在那些眼神的淩遲下,連跳樓的心都能生出幾回來。

最不好把握的就是節奏。

不過呢,這些,倒是真都沒阻住靜寧。

連嚴意風都奇怪起來。

咳!讓人納了悶兒了,她好象挺能自得其樂的,沒人理她,她可怡然自在的很,看看燈,參觀參觀,總之,她總能找出那麼點兒事情來做,不讓你覺出她很無聊,很不耐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