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他大步走到我麵前,雙手揪住了我的領子,瞪著我的眼睛裏脹滿了血絲。
我垂下眼皮,一字一頓的說:“我隻是實習法醫。案子,刑偵去查。”
……
第二天上午,回程的火車上,5號餐車車廂。
趙奇咬開一瓶啤酒,擺在我麵前,自己也咬開一瓶,在我的酒瓶上碰了碰,“喝點。”
我拿起啤酒瓶,又和他碰了碰,對著瓶子喝了一口。
趙奇灌了一氣啤酒,放下酒瓶說:
“除了章萍,棺材裏另外三具屍體的身份已經確認了。女死者叫周霖,現年十七歲;小女孩兒叫周瑤,男孩兒叫周柱。三者是姐弟、姐妹關係,周瑤和周柱是龍鳳胎。
他們的母親在四年前生下周瑤和周柱以後,死在了產床上。沒多久,他們的父親因為…因為…他喝農藥自殺了。周霖為了養活弟妹,就在鎮上的一家……一家發廊做‘洗頭妹’……”
說到這裏,趙奇一口氣喝幹了瓶子裏的啤酒,轉頭看著窗外,久久不語。
我也一口氣喝幹了啤酒,喃喃的說:
“我不該答應章萍,把她的屍體送回來的。”
趙奇轉過臉來,皺眉道:
“你是不是想多了?就算你不跟我說,局裏也還是得走程序,還是得通知她的家屬,然後根據實際情況來進行安排,到頭來還是得把章萍的屍體送回來。
徐禍,我是執法者,你是驗證官!可我們同樣是人、是普通人!我們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某些人的想法,從而去阻止他們犯罪!
章良……那個老皮匠是個瘸子,他行動不便。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怎麼造出那個墳,怎麼把棺材運上去,又是怎麼把周家三姐弟妹弄到山上的?
隻能說,當他接到通知,知道章萍死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預謀了。兩個孩子被活埋,周霖被……我們連想都想不到那種殘忍,又怎麼能阻止?”
趙奇又咬開兩瓶啤酒,吐掉瓶蓋,和我碰了碰:
“兄弟,你的兩種職業都很特殊,但我和老郭、馬麗說起的時候,他們都得承認,你很有‘度’。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自責,更加不希望你因為受這件事的影響,變得狹隘、變得偏激。堅持自己的目標,堅持做自己!”
我點點頭,“謝謝趙哥。”
兩人再次碰瓶,都是一飲而盡。
趙奇把酒瓶往桌上一頓,轉眼看著窗外,緩緩閉上了眼睛。
……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你會騙我什麼?’我笑著點了發送,看了一眼屏幕上泥娃娃的頭像,把手機在手指間轉著,靠進了藤椅裏。
好半天,指尖才傳來一下震動。
‘其實我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我是鬼。’
我‘切’了一聲,剛想回複,肉鬆“汪”的叫了一聲,從我腳畔一躍而起,顛顛兒的跑到了門口。
“嘿嘿嘿嘿……聰明的狗娃,聞到燒排骨的香味了?”
一個穿著西裝馬甲三件套,梳著大背頭的‘男人’一下跳到門口,把手裏的塑料袋衝著肉鬆搖了搖。
“潘穎?”
我下意識的翻了個白眼,“你怎麼又來了?很好玩嗎?”
“是我要來的。”桑嵐出現在門外,一把搶過潘穎手裏的塑料袋,拉著她走了進來。
“你……”
她把塑料袋放在我麵前的櫃台上,眼睛斜向肉鬆:
“我們下午彙報演出成功,晚上慶祝,剛才正好在芳華路吃宵夜,想到今天是初一,你值班,我就打包了一份燒排骨。你……你吃完,把骨頭給肉鬆,你倆一人一半。”
“合著排骨的另一個名字就叫‘人狗各半’!”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隻要牙口好,你也可以全吃了。”潘穎捋著大背頭翻著眼睛說道。
我隔著塑料袋聞了聞,忍不住吸了口哈喇子,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抬眼看向桑嵐:
“謝了。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桑嵐摸了摸肉鬆的狗頭,抬起頭朝我點了點,“那我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點,你招災!”
“滾!”
桑嵐白了我一眼,拉著潘穎就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砰”一聲拍門板的悶響,隨即一張血呼呼的臉閃現在門口。
“啊!”
桑嵐和潘穎同時尖叫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汪……”肉鬆狂吠起來。
“去後院!”
我大聲說著,猛然起身,抓起一把竹刀繞出了櫃台,把桑嵐和潘穎攬到身後,推出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