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廚子、公子(1 / 3)

你是歸鄉的旅客,郎當著一匹瘦馬,卻在月明星稀的日子裏,掛一壺小酒,去往江南。

濃醇的霧,還似江南。思鄉的愁,在飯桌上。

有言道:酒是江南小鎮。

江南風景,少不了垂柳。堤上繁華如錦幛,江水靜中卻潤著。

最具特色的,不過這江邊的小鎮。青磚黛瓦,綠樹紅牆,亭台樓閣。或許古色古香,但嫋嫋的煙火,又添了道米黍的香醇;或許出塵飛仙,但漁家的歌子,從來是不停的。

去往東邊的桃花林子裏,摘下一枝,丟進酒壇子裏,再埋進土去,等候北方的大雁來了又去,便是一年了。酒沉得越久,便也越醇厚。

桃花小酒,是最好的時光見證。

當然也有耐不住性子的,那三五歲的孩童,就想去嚐嚐這壇獨特的“人生”。老人們隻是看著,隻有像他們一樣,等待下去,等待壇子的破碎。當酒香四溢,連最深縱的巷子裏的人家都聞得到,那也不負一生等待了。

隻是,酒是醇的。人,也是淳的。

做菜的廚子,更是如此。

不管廚藝如何,隻要進了廚房,便是要弄上一道美味,或許自己品嚐,也許與親朋分享。豔淡的香,淳厚的人。

老許是個廚子,也是鎮上為數不多的鰥孤。他有座屋子,就臨著這江。用竹竿和木板在江上搭出個展麵來,方便那些漁家停靠上來,喝口熱酒,暖暖身子。

他的廚藝很好,鎮上的人大多都嚐過他做的菜,或許並不精致靚麗,但卻如熱湯滲入內心。味美,心暖,這是他招待人的特色菜肴。

至於那些遠方的來客,他便要拿出看家的本事。讓這些客人記住這樣的江南小鎮,記住這樣的舌尖涎漣。

今天恰好,一隻小舟停靠展麵,江心還泊著艘大船。看樣子是遠遊的貴客聞說這樣的廚藝,便也來蹭蹭晚飯了。

老許就一個人,所以屋子也不大。他還特意在屋側搭了間偏房,壘了個灶台,方便自己做菜。

而那位貴客此時就坐在屋內,斟著一小杯又一小杯的桃花小酒,卻不怕醉似的,就飲下去了。

老許在灶台上忙活著,卻也有空閑望向屋裏。

那客人他是熟識的,不然也不會故意擺上那壇小酒了。

“公子,這酒才藏三年,醇醉不夠,你也飲不歡。不如告訴老許我,在十年前埋下的酒究竟在哪兒——好來招待你不是?”

老許說笑道。

桌前的那人,籠上一襲白袍,白絨的毛裹著他瑟瑟的身軀。掠白的臉色,隨意發髻零散,卻是精致的貌相。或許女子美在遠觀,而他卻是近睹也不可褻玩。

“笑話!”他又擺下酒盞,“我十年前埋下的,那是等我百年後去品嚐的。何況這三年前的,又不是我的酒。”

老許添了些柴火,並沒往鍋裏倒入什麼,他好像要把這口砂鍋燒穿。空閑下來,也便接話道:“當然不是公子你的,這可是另一位貴人的了。”

“誰的?”公子懵鬆著眼,問道。

老許搖搖頭,“取貴人的酒給你這個貴人喝已經是損我名譽了,切不可再說。”

“是和尚的。”公子笑道。

老許卻是瞪大了眼睛,“公子,你怎麼知道這酒是那和尚的?”

“當然了,”他沒好氣道:“那和尚偷喝了我的一壇酒還以為我沒看到。哼哼,他恐怕想不到我早就探尋到他埋酒的桃樹了。”

老許愣了許。

公子卻晃晃酒壇,但沒聽到聲響,隻得歎息道:“隻不過那和尚什麼都好,就是矯情了點。想破出家人的戒,卻又不敢破全了。這酒裝得也少,很是他的風格。”

他不確定地仰著看了看,真是不剩一滴後才放下了。

老許也不知說什麼好,隻是歎道:“好好的一個和尚,怎麼就碰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