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祖,以三十出頭的年齡就當上了前景廣闊的高級執法者,有著他從未用過也從未想過需要用到的許多實用性權利。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歸功於他嬉笑怒罵中就可以解決一次次棘手的或黑或白的問題。
對於他的局長來說,這歸功於他不論怎樣在黑與白的臨界線上行走,哪怕真的踏上了灰色的邊界,他都從來不會越過自己的底線,這種看似放浪形骸卻對自己極為嚴苛的性格。
對於小強來說,身體素質沒有多少優勢,在執法者學校時,每次的體能測試都僅僅處於中遊偏上一點的阿祖哥,雖然不夠自己男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的大腦簡直就是一台可以稱的上是嚴密的機器,不論是猜測、記憶、計算、推斷、謀略等等隻要是靠腦子的東西,都是最最頂尖的。當然,這些都不足以讓小強不論刀山火海,無怨無悔跟隨阿祖左右。真正讓他“傾心”的,是那個並不寬厚卻讓人感覺異常安全的肩膀,總是在自己惹禍了以後,想盡辦法扛下一切。
對於被阿祖抓到的連環殺手來說......這個混球兼職就是一個最大的陰謀家,他從來不會去追逐罪犯,而是會引誘自己去一個地方,在必經的路上挖好坑,等著自己。
對於握手言和的老大們來說......這小子總是可以提出這樣那樣稀奇古怪卻又讓人無法拒絕的交易,好吧,“交易人”就是他的名字。
對於隔壁王大媽來說......這個年輕人總是會順手把自己門口的垃圾袋提下去一起扔了,長得又精神,要是能看上自己一直給他拋媚眼的閨女,就更好了。
對於阿祖自己來說......
阿祖從不否認自己超於常人的大腦,他甚至一直以此為自己最大的驕傲。
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在軟軟的態度中,總是存在著對於真相最尖銳的固執,這種固執,有時候可能都會像雙刃劍一樣刺傷自己,但他從不擔心,也從未想過改變。
他從不認為,協調黑幫老大、饕餮政客、無良商人等等這些事情,屬於自己的職責,這些隻是自己的工作。對於他來說,職責與工作,有本質上的區別,他真正的職責,就是追求真相。也許很任性,但是他無法妥協。
他能夠屢破奇案,並不單單隻是推理、記憶、計算之類實際意義上存在的客觀的能力。
他真正的武器,是屬於腦領域中最抽象的那一部分——想象力,讓人無法理解的,甚至感到恐懼的,想象力。
一步一步一步,如果像是一隻蝸牛一樣,一下一下的用軀體著地,扭曲著前進能夠算作步數的話,霍文正在一步一步的向著大門爬去。
如果他的大腦,是一部由無數齒輪摩擦帶動的發動機的話,那麼現在剩下的隻有最主要的那一根軸承還在工作著,軸承緩緩轉動出來的,隻有求生欲望。
順著爬行軌跡從內屋延伸到他的身後的血跡,已經由鮮紅色變成了暗紅色,說明在這種無人打攪的情況下,霍文已經爬行了很久,很久。
周遭殘垣斷壁,殘肢斷骨,對於緩慢挪動的霍文來說,根本就不想躲避,亦是沒有力氣躲避,誰的頭,誰的腳,誰的骨肉,誰的血,沒關係吧......
放棄嗎,不可以,我要活下來......
隻要爬到大門口,就得救了,活下來的,仍舊是活下來了。
視線已經模糊了,不知道是因為血遮住了瞳孔,還是幹癟的眼珠沒有作用,亦或是失血過多導致無法看清楚。
不知道,也不想理會。
爬到門口,就活下去了,隻有我,活下去了。
無數的片段,閃爍著,一幕幕的出現在了機械爬行著的霍文眼前......
從保鏢打開的外屋門縫中,他看到了走廊盡頭快要承受不住一下一下連續撞擊的大門,在最後哀嚎了一聲後,終於出現了一道致命的裂縫,以及從裂縫中插入的那一柄巨大而寬厚的樸刀;
他看到了一道巨大的身影,卷著血腥氣味,以狂躁的速度衝了過來。從下至上被撕開,整個人一分為二的保鏢鋪灑四濺的血花,拉開了這一場紅色的盛宴;
弟弟霍武的怒吼,點燃了“東瀛七人眾”的戰意,真正的血戰爆發了。
霍文看到了身體異常柔軟,像是一條通體白皙的大蛇一樣的沒有穿衣服的少女,盤上了殺神的身體,由於身高的原因,雙腳都能夾到了殺神的胸口上,雙臂死死鎖住了殺神的喉嚨;
他看到了趁機而上,手持匕首的兩名和服少女,一左一右的衝著殺神的兩肋直插過去;
他看到了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殺神迅速的往後一個大跳,躲過了兩道直刺向自己的殺招,然後沒有停頓的就這樣掛著盤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向後迅速退去,猛力撞在了牆上;
他看到了少女堅毅的並沒有放開自己緊縮喉嚨的手臂,但是由於巨大的衝力,鎖喉的效果已經不夠緊密了。就在這時,殺神的頭稍微向右偏了一個角度,沒有拿刀的左手成爪,向後猛抓,摳在了少女仿佛雕琢過的臉上,從指縫中,仍能看到一直麵無表情的少女第一次露出了驚慌,也是最後一次......
“啊!!!!!!”的一聲尖叫,殺神的手挖進了少女的臉內,白紅混合的血液順著少女的臉流了出來。
少女的手臂終於鬆了開來,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殺神,就這樣抓著少女的臉,從自己的左邊頭側,將她拉了過來,仰麵摔在了地上。少女的臉上已經狼藉一片,叫聲淒厲,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卻因為疼痛而不敢觸碰;
他看到了拿著半截木刺的服務員衝向了殺神,將木刺狠狠的紮在了他的腰間,但是由於嚴密的肌肉組織,使木刺隻紮進去一點便無法前進半分;
殺神並沒有放過躺在地上哀嚎的少女,不顧衝過來圍魏救趙而攻擊自己的其他人,倒握樸刀,紮進了少女的顱骨;
他看見了殺神硬吃了兩記突刺和一記重劈;
他看見了殺神被一柄鋒利的日本刀貫穿了肩膀;
他看見了吧台服務生的荊棘鐵鏈拴住了殺神的手腕,鐵刺倒鉤入肉,他卻恍然未覺,隻是喉嚨爆出了“烏魯烏魯”的嘶吼;
他看見了被東瀛七人眾中的兩人豁出性命而鎖死了雙臂的殺神,肚子上橫切了一刀,場子的一頭漏了出來;
他看見了殺神無數次的受傷,也看到了殺神無數次受傷後,傷人者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知道,所有的致命一擊,都沒有給這個鋼鐵之軀留下真正致命的傷痕。
他看見了以為殺神真正目標是霍武的浴巾服務員殺手突然反水......暴起將一柄小臂長短的短刀架在了霍武的脖子上,以求殺神放過自己離開。當時弟弟眼中有突兀,有嘲弄,有慌亂,還有意想不到。
意想不到的不是浴巾服務員殺手的反骨,而是對於這個殺神實力的錯估。
由於霍武的脖子上架著一把短刀,所有的人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動作,喘息了起來。看起來受傷並不算輕的殺神,歪著腦袋看著被刀架住的霍武,好像是在思考一樣,然後就提著樸刀走了過去。誰都想不到的是,殺神來到自己攻擊範圍以後,斜斜從左至右,從下至上的一刀斜劈,砍下了浴巾服務員的拿刀的胳膊,竟沒有傷了霍武分毫。就在所有人都納悶的時候,他探身過去,掐住了霍武的脖子,像是扔一個破袋子一樣扔向了一邊,頭部撞在桑拿房門口的霍武,暈了過去。看也沒看一眼的殺神,直直的用刀紮進殺手的腹部,然後持續用力,在哀嚎聲中,將整個刀刃“塞”進了殺手的肚子。
他看見了被大而厚重的刀鋒,像是拍西瓜一樣拍碎了的腦袋;
他看見了被生生從脖子上用手扭下來的腦袋;
他看到了橫著被劈成了一半的腦袋,像是沉默的羔羊中,腦漿灑了一地;
他看見了,最後隻剩下一個鋼鐵般卻傷痕累累的人站在了腥風血雨中,站在了整個外屋的中央。
早已**了的霍文,顧不上抱住自己身邊不遠,除了自己以外,唯一完整卻已經昏闕了的弟弟,尖叫了一聲,掛著滿身的湯湯水水,躲進了內屋。
“......大哥......你休,休息一下吧......”這是趁著亂戰,躲在內屋的霍文第一次聽到殺神發出了聲音,不對,殺神的嘴,一定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另一個人!一個扭曲了的機器,破碎了的錄音機似的聲音,不熟練而又尖刻。
然後,內屋的門開了,一個身高和身材都跟殺神一樣,穿著一樣,隻是多了一件高領的皮衣,拉鎖一直拉到頭裹住了全身的人,站在了他的麵前。
如此一樣的兩個人,霍文怎麼確定不是那個殺神呢?
因為臉,一張比麵無表情還要麵無表情的臉,沒有一絲傷痕的臉,沒有一絲生氣的臉,看不見任何細節,看不見任何活人征兆的臉,“盯”著自己,如果這個人有眼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