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火車奇遇(2 / 3)

畢竟是個孩子,再旺盛的精力也是有限的,王官奕劍微微一笑。

“不過後來看得多了,卻發現自己寫詩反倒不如往常那般靈動,更多像是斷簡殘片拚湊而成。又學了更多以後,更是看了《紅樓夢》,注重格律的心思也慢慢淡了去。寫詩最重要的其實還是意境呢,那格律到反而次要了,況且古音與現代普通話的讀音也是不同的。”

王官奕劍再次詫異!剛開始隻是覺得這個女人跟一般的農村婦女不一樣,徒有幾分姿色罷了,卻沒想到竟然還是個上過大學的知識份子。而且似乎見解頗深,學識也是不淺,又聽到她開口說了這麼多話,王官奕劍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這身衣服和她的氣質完全不相符。

王官奕劍開始慶幸,在如此無聊的火車上竟然也能遇到知音,而且還是一個五歲大孩子母親的農村婦女,真有意思。

隻不知跟洪菊曉相比,卻是怎樣……

漸漸地,王官奕劍對這個陌生的農婦產生了相當的好感,而既然遇到了知音,王官奕劍的話也就多起來了,和她就聊開之後,更是越發驚詫,這個少婦不僅詩詞造詣在自己之上,而且口才是相當的好,配上一口純正悅耳的普通話,完全顛覆了那個肮髒蒼老的農婦形象。

她的話也多起來了,很明顯,也有了一種他鄉遇知音的感覺。

聊完詩詞文學,又談到政治倫理,進而談天說地,天文地理,經濟哲學,然後又是人生感悟。許是因為陌生人的緣故,那少婦似乎也沒什麼顧慮,很樂意和王官奕劍說一些自己的事。

少婦長出了一口氣:“我其實跟你一樣呢,也是一個生在農村長在農村苦命孩子。”

大約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你別看我孩子都五歲了,其實我應該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說到這裏,那女子有些心生感概,慢慢地撫摸著自己眼角淺淺地魚尾紋,繼續說道,“我們那個時候的大學生少,比你們現在的大學生要吃香些。畢竟那時候大學還沒有開始擴招,大學生找過好工作還是挺容易的。而且年齡差距大,光大一一個年級,15歲到30歲的年齡段都有,而我卻是裏麵最小的,所以優勢也就出來了。”少婦臉上竟然流露出來了一絲自豪的神情,笑容讓臉上又多了幾條皺紋,少卻幾分少女的風姿,卻多了幾分少婦的慈愛和滄桑。

“那時候我們這些農村的孩子,除了種地鋤田,就隻能不停的奮鬥讀書。那時候,並不若你們這般參考書齊備,一切都是靠自己去摸索的。寒窗十年,隻想著努力的去改變自己的命運,逃離農村,走向城市,擺脫那種邋遢拮據的生存,而向往著文化和藝術。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考上的寥寥無幾,我卻成了少數的幾個幸運兒之一。村裏的驕傲和那種為父母爭光的那種自豪感,別提有多高興了。”她回頭望著王官奕劍,眼裏閃爍著自豪與興奮,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以前那種叱吒風雲、逍遙歲月的年代,臉上突然神采奕奕,眼角的魚尾紋也自覺淡了去。

“但是,命運總是愛捉弄人,一切的一切,美好的、辛苦的、甜蜜的、痛苦的,都發生在大學的這幾年裏。大學生活是以前從沒有想象過的——自由,無拘無束,來自天南海北的各種人都有都可以去結交。雖然來自農村,好歹我也算有幾分姿色,窮嘛,那個時候的人幾乎都窮,不若現在這般現實勢力的,所以很快就得到了當時學校很多男孩子的注意。很多男生追我,排著隊。當時也是年輕,看到這麼多傾力充沛的男孩子,也是春心萌動,抵擋不住愛情的誘惑。於是在一個帥氣的南方男子的狂轟亂炸之下,我便淪陷了。愛情是甜蜜的,尤其是大學裏麵的愛情,純潔不受世俗的汙染。我感覺自己如在天堂一般,幸福著、快樂著,並堅定的相信會這樣一輩子幸福快樂下去。一年,兩年……愛情在極速升溫,一發不可收拾,我們發生了關係,我什麼都給了他,毫無保留。那是一種無可名狀的信賴和安全感,我願意去相信他的一切,也願意為了愛情粉身碎骨。”

談起曾經的男朋友,這少婦臉上一陣紅暈,仿若又回到了青春時代的少女,羞澀而矜持。“大學的生活是美好的,卻短暫地不留痕跡。很快便是大四,臨近畢業,大家都開始找工作,我們兩自然也是也不例外的。現實有時候就如同一瓢冷水潑在我們愛情的火苗上,生生將之熄滅、揉擰。我們發現要找到一個雙方都滿意而且能在一起的工作相當難得,就在這個時候,我卻發現自己已經壞孕。”

聽到這裏,王官奕劍不禁一陣心驚。“未婚先孕?那個時代……”

“是……”說到這裏,那剛剛淡去的魚尾紋又似乎深陷下去,蒼老頹唐之態畢露。然而她並沒有停下,繼續說,“思考再三後我還是決定要這個孩子,然而就在我準備把懷孕這件事告訴他時,他先我一步說出了“分手”。或許因為家庭,或許因為差距太大,或許……嗬……誰知道呢?”又是一陣心傷頹唐,她繼續說,“雖然幾經掙紮,我還是答應了分手,卻始終沒有把懷孕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畢竟,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他的任何憐憫。”

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凜然而堅定,“那時我才剛剛20出頭,大學還沒畢業,年華正盛,肚子卻不爭氣地一天天大起來。我一點都沒有把孩子拿掉的想法,便匆匆回家了。”

她露出一絲苦笑,“那個時候,我幾乎是一路落荒而逃,連畢業證也沒有拿,一切的一切我都自己擔當下來。”

她說的似乎很坦然,王官奕劍卻聽得很可怕,短短幾百字的話語。卻是一種難以言表的痛,任何古詩詞都道不出來的辛酸苦痛,他似乎都不敢想象這個女人究竟是多麼堅強。瞬間,王官奕劍剛才聊詩詞的口才不見了,他找不到接的話。

那不是他能夠想象的事情,這個時候,他隻能選擇沉默。

王官奕劍再次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女人,一個農村婦女,一個五歲大孩子的母親。王官奕劍有很多疑問憋在心裏。比如:為什麼不把孩子拿掉,為什麼放棄自己的學業,家裏人同意嗎……但是麵對著這個故事的女主人公,就坐在自己身邊不過半米的地方,王官奕劍卻無法開口。

是的,他根本沒有開口的資格,因為他知道,其實這一切的為什麼,在這個女人心裏都有一個共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