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水果硬糖(上)(1 / 2)

屋子裏很悶,門窗都緊閉著,就隻有那台老掉牙的風扇在徐徐送出熱風。

這是午睡的時間,但閣樓上的小蘋塔卻怎麼也定不下心來。姐姐已經到加油站做短工去了,爸爸也一大早就出了門,樓下那個中國人在躺著,發出沉悶悠長的呼吸聲。

好像已經睡著了。

蘋塔偷偷探出頭,對下麵看了一眼,在心裏揣測。

在老布家住的兩周多時間裏麵,林震南總共打了將近一百場拳賽,整個人已經變得像個打碎後再粘起的罐子,身上到處都是軟硬傷痕。

用原始橫蠻的方式,強行介入這個行當以來,他完全在以摧枯拉朽的勢頭前衝猛進。豹頭麵具直接造就的外號——“野獸”,如今在整個卡利市的黑拳界已是無人不知,沒有一個對手能夠在他的那雙鐵掌下撐過一分鍾,老布也因此而再次聲名大噪。

世上的任何事情似乎都存在著兩麵性,從幾天前開始,林震南再也沒有接到過任何拳賽。盡管許許多多的組織者和莊家,都恨不得拿出所有家底,請到他去外省大肆收割一番,但在卡利本地,卻已經沒誰還願意麵對豹頭人。

拳台上,那意味著直接麵對死亡。

另一方麵,對於家裏的新住客,老布的兩個女兒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態度。

大概是由於年齡原因,姐姐莉薩覺得多出了個男人,就是多出了不便和麻煩。而六歲半的小妹妹蘋塔卻顯得充滿好奇,每次老布按照林震南寫的方子,去這片華人街區唯一一家中藥店抓藥,她總會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麵,偶爾還在裹傷時幫手。

在對著那麼多傷的時候,蘋塔總是覺得這個人可憐極了。

曾被印度阿三打斷的那幾根肋骨,已反複接上第四次了,畢竟人身上的要害部位總共就隻有那些,之後的不少對手都光顧過這塊軟肋。疼痛最近發作得很頻繁,林震南懷疑它們是不是已經碎得無藥可救,也正是因此,他才在疲倦深沉的睡夢中醒轉,聽見了木梯上傳來的響動。

蘋塔像隻靈捷的小貓,從閣樓爬下,躡手躡腳地來到林震南床邊,拿起了他搭在一旁的上衣。衣服口袋裏塞著十幾張比索,小女孩猶豫了一會,全部都掏了出來,放好衣服後盡可能輕緩地走出了屋子。

林震南一直沒有睜眼,也沒有出聲。

初次闖上拳台幹掉的那兩個家夥,讓他和老布之後很長時間的收入,都維持在負數。因為那不是在正式拳賽當中,有人死,自然就得有人善後。等到慢慢開始有了進帳,幾乎所有的錢都是老布在管,林震南除了吃飯睡覺打拳殺人,對其他事情一概不聞不問。

他從沒在乎過錢,對小蘋塔鬼祟的行為,也顯得並不驚訝。

“姐姐,能給我一點點錢嗎?一點點就好。”一小時前,蘋塔拉著快要出門的莉薩,仰起腦袋小聲央求。

“你要幹什麼?”塗著濃濃黑眼圈的莉薩心不在焉,“我的錢都被老家夥拿走了,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隔壁的瑪茉兒今天帶來了幾塊糖,有橘子味道,好吃極了。我答應她,如果有機會,要請她嚐一嚐我家的糖果,隻不過今天爸爸不在家,被鎖起來了。”蘋塔說。

“又在撒謊了麼?”莉薩停住了動作,歎了口氣,回身抱起胞妹,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姐姐現在沒有錢,等過幾天,就去給你買。瑪茉兒是她們家的小公主,你也同樣是。”

默默聽著一切的林震南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幾個關鍵詞還是懂了,對於西班牙文,他現在已能掌握一些簡單對話。

小孩子饞嘴沒什麼好奇怪的,因此而偷竊似乎也順理成章。年齡讓她們很難分清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林震南覺得自己這麼一個過客,並沒有去改變的必要。

蘋塔出去的時間不長,很快房門被輕輕拉響,她又走回到林震南床邊,放回了沒用完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