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家裏也習慣了每天聽著硬盤轉響和CPU風扇的風聲,但正經工作畢竟是兩回事情,時時刻刻都得打起十足的精神,不能遲到,不能犯錯,不能隨心所欲。即使在非工作時間,也必須二十四小時開著電話,保持隨傳隨到的狀態。
這些都讓托特維奇覺得厭煩,特別是有一次在圖書館邂逅同樣來自俄羅斯的姑娘,卻隨即被公司派出的尾巴強行盤問之後,他開始認識到自己的新身份並不是什麼高端精英,而是具不折不扣的傀儡。
但傀儡也得活著。
就像被毒品套死的癮君子,每一天他都在想,到了下班時間就交上辭呈,但每一天他都選擇了默默離開,暫時忘記這個念頭。
沒有人不喜歡自由,同樣,也沒有人不喜歡錢。巨額酬勞是很多人留在這裏的唯一原因,組長剛為公司組建起這支小隊不久,就被直接獎勵了一條遊艇,有180英尺長。
托特維奇還沒奢侈到想要去過海上生活的地步,那除了釣魚、NP和日光浴以外,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可以的話,他倒寧願自己趁著這段時間多拿點酬勞,有了足夠的資本,或許才可以選擇今後的生活。
好在經曆了漫長的籌劃與籌備以後,一切都步上了正軌並開始飛速前進,正如組長剛才說的那樣,終點已經不遠。
從昨天晚上二十一點開始,就一直在注意著監視屏幕的俄羅斯人沒有太多表情,手指不停地在鍵盤上飛舞。
那些由捷運線到火車站,從首都一步步被領到聖瑪爾塔港,橫穿了大半個哥倫比亞的拳手直到從港口登上巨型貨輪“海王號”,自始至終都處在同步監視下,因為托特維奇和他的同事沒費什麼力氣就侵入了政府方的交通監控網絡。數據接駁後的大屏幕上,幾百個分隔畫麵呈現出成千上萬個不同的人生,人形凶器們穿行其間,近得仿佛觸手可及。
一邊是虛擬世界的超人,一邊是現實世界的煞星,兩個不同群體之間的維係似乎有點滑稽,但這卻成了托特維奇目前關注的焦點所在。
不管怎麼活著,人類都最卑微的動物--他已經不記得從哪本書上看來的這句話,隻是一直都認為很有道理,並因此對那些拳手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憐憫。
大概是由於那些前來刺探的IP都談不上威脅,整個工作進程又順利得毫無挑戰性,組長總是所有人當中最輕鬆的那個。假寐了一會以後,他懶散地掃了眼正對著自己的監控屏幕,突然有了些精神,站起身說:“有沒有願意跟我賭上一把的?”
“賭什麼?你老媽內褲的顏色?”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反問。
多麵性是所有天才的唯一共同點,這些在破解某些後台軟件和程式時能夠幾天幾夜不合眼黑客,極少會對其他事情產生興趣,賭博在他們眼裏曆來比低級木馬更令人昏昏欲睡。
“閉上你的狗嘴!”組長捋了一下耷拉到眼前的頭發,但凡是半禿的中年男人十有八九會在額頂周圍留出長毛,用來掩蓋貧瘠土地,他也不例外,“知不知道外麵已經有很多賭博公司,都在計劃借著這次拳賽發點小財,可惜就是找不到銀河的敲門磚......”
銀河,盡管已是無數次聽到這個名字,工作室裏的每個人還是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之前惡意打趣的那一個也收斂了詭笑。
因為接近,才會了解。
嚴格來說,剛組建不久的第五工作室隻不過能算作銀河集團的臨工基地,卻擁有著完全獨立的辦公大樓,以及森嚴到令人壓抑的安保係統。二十四小時圍繞地球軌道飛行的三顆衛星在最大程度上保證了信息處理的迅捷性,有一次坐在托特維奇後排的同事試著在電腦裏輸入搜尋指令,結果隻花了幾分鍾就把遠在瑞士讀書的女友呈現在了屏幕上。
這已經超出了商業衛星應有的功能,所有人對此都心知肚明並同時保持沉默。
“說實話,雖然在為銀河做事,但我始終對賭錢沒多大興趣。”作為同一類人,組長自然了解手下們的心理,“可你們有沒有覺得這些打拳的,實在是跟比特犬很像?明知道會死,也一定要撲上去咬幾口,不弄得渾身是血最後徹底掛掉,就不會覺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