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石千層浪(上)(1 / 2)

“新鮮的秋刀墨鬥,扇貝,皇帝蟹......”

黃昏時的紮吉碼頭熱鬧非凡,忙碌的漁民們紮著繩結,把一箱箱海產搬出船艙,跟早就等候在這裏的采買討價還價,到處充斥著生機勃勃的叫賣聲。

一個接一個緊挨在一起的露天魚攤延綿出幾裏路那麼長,濕漉漉的空氣中滿是鹹濕氣味。某個不起眼的攤位邊上,嚴嚴實實地圍滿了人,奇怪的是,每位付完錢的顧客都提著塑膠袋不肯離去,神情癡迷不已。

就連一些來碼頭采景的外國遊客,在充滿好奇地向人群中張望了幾眼以後,也都加入到這支木偶大軍中來。其中幾個直愣愣地想要提起照相機拍下些什麼,似乎卻又不敢,兩隻手拿起放下再拿起放下,臉龐漲得通紅。

北海道的七月是美麗的,就像重子的風姿。即使戴著寬鬆的防水圍兜,腳下套的膠靴又大又笨重,站在攤位前輕挽發髻的她還是清雅得仿佛剛從畫上走下來。

對於許多本地漁夫的兒子來說,在這個旅遊旺季放棄黃金海域,帶著整船莫名其妙的遊客繞上半天路,專程去僻靜的白水灣落錨垂釣,已經成了大勢所趨。盡管那裏的墨鬥魚個頭太小,客人們總是落了個敗興而歸,遇上蠻橫的還會鬧上半天退款,但隻要能遠遠瞄上幾眼板稻吉老頭的小船,看到那個俏影一時片刻,這些又能算得了什麼?

每到了日落時分,他們又會尾隨著那艘白桅白帆的船兒馳上回程,浩浩蕩蕩宛如產卵期到來的大馬哈魚群。板稻吉是固執的老家夥,到現在還拒絕為自己的雙桅漁船裝上任何現代化的航海設備,但這絲毫不影響那些先進得多的大船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麵,扮演最忠實的衛兵。

美人大多冷漠又驕傲,重子卻溫柔可人,無論對顧客還是朋友,笑容都一如熏衣草般清純。

當然,例外總是存在。

幾十部風馳電掣直衝上碼頭的250CC雅馬哈,像刺刀一樣輕易剔開了人群,改裝過的排氣管將咆哮和濃煙一起噴發出來,加闊輪胎軋得路麵上的沙石啪啪作響。重子攤位前的顧客很快就驚惶散去了,把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摩托騎手們陸續刹住車,將魚攤圍起。

最前麵的一部大紅賽車上,坐著個中性得近乎無性的男青年,打量著女孩和滿頭白發的板稻吉,他細若遊絲的眉毛微微往上揚了揚,“我說過,我是個很沒耐心的人。”

“中野先生,我也說過,我的孫女不會跟您出去,哪怕一次都不可以。”板稻吉停下手裏的活計,臉上刀削斧刻般的皺紋又深了幾分。

“爺爺,讓我跟他們說。”重子脫下塑膠手套,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悄悄拉住了老人的衣袖。

“不,你站得遠一點,別被這些渣滓身上的臭味熏到。”板稻吉冷漠地說。

沒有人不認識這群本地最大的飛車黨,他們崇尚暴力,蔑視禮俗。群交、吸毒、醉酒滋事......所有歐美年輕人熱衷的花樣也同樣被這個群體追捧著,他們在深夜從街頭呼嘯而過,用最頹廢的方式揮霍青春。

在日本,飛車黨是很有些曆史的。之所以能做到團體裏的頭目位置,中野並不僅僅是靠著異於常人的神經質與凶狠,家裏兩個在黑道社團做活的哥哥,才是他掃清障礙的真正原因。

飛車黨從來不會缺女人,正確的來說,是從來不缺女孩。中野不記得後座上究竟載過多少個還未成年,就已經把裙子穿到比內褲還短的小妞了。她們把學校和家庭當成納粹集中營,認為父母的每句話都是腐朽到發臭的笑料,卻樂意在夜晚的任意一個路口替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摩托車手口交,甚至為了他們去賣淫。

中野實在很難想象,如今的世界,居然還會存在重子這樣特殊的女孩。她似乎並不覺得飆車有多麼拉風刺激,也從來沒有對自己流露出一丁點迷戀神色,自打第一次偶遇開始,連手都沒讓碰過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