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她!攔住她!不要讓她走!不然你會後悔的!顧翊宸望著溫暖的身影一點點的消失在門內,心裏的那道喊叫,喊得聲嘶力竭。他倔強的調轉腳步,艱難的回到車裏,雙手扣住方向盤,越收越緊,腳已經碰到油門,卻怎麼也踩不下去。他想起了一年多前。得知溫暖要回國的時候,他病得很重,還是強撐著讓司機帶他來到機場。他等了又等,等到她的航班快要起飛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候機廳的入口有好幾個,他想,她可能是從某個口子進去了。就在他準備放棄,讓司機掉頭返回去之際,她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匆匆忙忙的拉著行禮往前奔去。他難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就仿佛壓在心頭的厚重烏雲瞬間都散去,明媚的陽光從上麵灑下了,照亮了他心裏的每一個角落。當時,他隻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挺過來,一定要回過再見她一麵!接下來的治療,不管有多令人痛苦,他都咬牙挺著。他積極配合治療,他漸漸康複,他終於再次踏上祖國的土地,那個有她的地方。而能和溫暖在一起,甚至結為夫婦,確實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更沒有人知道,在和溫暖領了結婚證那一天,他到底有多幸福,太多情愫在身體裏翻江倒海似的湧動,幾乎要將他撐爆!每一天都是那麼的幸福、滿足,在感覺到溫暖一點點接受自己之後,他更是期待新的一天來臨,迎接她對他更深的感情,編織著和她共度一生的美夢,他甚至為了未來婚姻生活的和諧,還在網上看了很多關於婚姻的心靈雞湯……嗬嗬,如今想來,定是他幸福的連上帝都嫉妒了!真的,他一直以為自己經曆過那場重病之後,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運籌帷幄,可最終,還是抵抗不了上帝的擺布……身後的車子在嘟嘟的按著喇叭,示意他趕緊開走。顧翊宸失神中,完全置若罔聞。同樣是機場送別,這一次,不管他怎麼暗示自己,還是沒有辦法持有上次那樣堅定的信念。他的情緒很低落,一顆心仿佛掉進了又黑又冷的冰窖裏,怎麼也沒辦法振作,整個人也被各種負麵的想法緊緊包圍。莫名其妙的,他就是有一種預感,這次若放溫暖走了,他們就會變成天人永隔,再也不會相見。這一回,他恐怕好不了了……所以,真的該放溫暖離開……可是,他好想做一次自私鬼,生命的最後,他想有溫暖的陪伴。如果沒有溫暖的陪伴……這個念頭一出來,他就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手死死的抵住作痛的胸口,顧翊宸痛的表情都扭曲了,雙眸血紅的駭人。駕駛座這邊車門的窗戶上傳來咣咣的敲擊聲:“喂,先生,您停的時間太長了。”許是外麵的人見車裏的人一直低著頭不動,最後一點耐心也耗盡,猛地拉開了車門。一陣冷風隨之灌入,吹得顧翊宸猛地打了個冷顫。“先生……”門外的人話音未落,顧翊宸一個箭步衝了出來,一把推開他,瘋了似的拚命朝前跑去。“先生,您的車……”身後的人在喊什麼,顧翊宸根本沒聽到,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聲音—不能讓溫暖走!不能讓溫暖再一個人獨自踏上那片陌生的土地!雖然她常說要回英國把學業完成,可她最喜歡的還是這裏。他說過要疼她寵她照顧她一輩子,隻要她還愛他,還在他身邊一天,他都要努力活下來,來兌現自己曾經對她許諾的誓言。這才是他該做的,努力活下來!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一個人比他還愛溫暖!把她交給別的男人,他就算死,也不會死的安心。他之前的想法全部都錯了,怕自己會死,怕自己會拖累她,這些根本就是一個宿命論悲觀者的想法,既然他可以那麼多次從鬼門關逃脫,幹嘛不相信這一次也可以?顧翊宸衝進了人流熙攘的候機大廳,焦急的在人群裏來來回回尋找。溫暖她在哪,她在哪…………溫暖被突如其來的行李車撞到在地,一隻大手將她扶起,耳邊傳來一道醇厚低沉的聲音:“小姐,你沒事吧?”“沒事……”溫暖說著抬起頭,頓時,一張四十出頭的成熟男人的臉映入了她的眼簾。咦?他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像她認識的一個人。溫暖晃了晃神,沒注意到男人的臉上也閃過一抹驚愕,雙眸緊緊的盯著她。“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事吧?”撞車事件的始作俑者把行李車弄到一邊,對著溫暖連連道歉,飽含歉意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視。中年男人鬆開了溫暖,微微退了一步。而溫暖也轉向剛才撞自己的那個人,看她臉上全是擔憂和內疚的神色,笑了笑,柔和的目光讓人心安:“我沒事。”溫暖又跟剛才扶住自己的男人道了聲謝,忍不住抬眸又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盯著自己的眸光,幽深的讓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受。不好意思的立即撇開了視線,她想離開,可剛一抬腳,小腹處就傳來一陣輕微的抽痛。眉頭微蹙,溫暖推了車子朝前走,隨著步子的增加,小腹的痛楚就一點點的加重。渾身一下冒出冷汗,這種感覺很不好,相當的不好。曾經有過一次!她立即頓住腳步,掏出手機……她幾米開外,和她背道而馳的三個男人恢複聊天模式。之前和黎禮聊天的人揶揄他:“怎麼?好久沒回國,忽然發現國內的姑娘長得更對胃口?不然幹嘛那麼盯著人家看?”黎禮俊雅的臉上,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不慌不忙的回道:“我隻是覺得她長得像我的Angel。”他另一邊的男人,是個頭發發紅,身形高大的老外,不敢置信的低叫了聲:“不會吧……你不是說你的Angel是個大美女,宛若天仙下凡嗎?”黎禮反問:“剛才那女孩不美嗎?”普通話說的很溜的老外開始懷疑中國人的眼光是不是和他們太不同:“是不醜,但是跟美若天仙還差好幾個等級吧?”黎禮剛要說什麼,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哎呀,她流血了!”隨後傳來更多的尖叫,“天啊,是血!她怎麼了?”本來就人流熙攘的大廳,一時間變得更加喧騰。聽到“血”這個字,黎禮條件反射的轉過頭,然後他就看到剛才被人撞倒在地的那個女孩,褲腿裏淌下暗紅色的血!她渾身顫抖的站在那裏,動也不敢動。這是一個老太太倒地沒人敢扶一把的年代,離她近的人仿佛深怕被訛上似的,都退到幾米開外,熱心一點的人倒是掏出了手機。黎禮沒有多想,丟下手裏的行李就朝她跑了過去。一道充滿驚懼和擔憂的男音也在這個時候響起:“暖暖!”黎禮扶住了顫抖的溫暖,與此同時,顧翊宸扶住了她另一邊,聲音顫抖的喚了一聲:“暖暖……”溫暖僵硬的轉過頭,臉色是一片慘白,嘴唇發青,還有冷汗從額頭上往下流,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顧翊宸為什麼會出現,她已經來不及去管了,隻是下意識的說:“你別擔心,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一股股熱流湧出身體,順著大腿往下流,她不用低頭看也能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偏偏顧翊宸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她懷孕的事,應該是瞞不住了。顧翊宸是兩分前衝進大廳的,正四下裏找她,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尖叫聲,就下意識的順聲望了過來。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令他差點停止心跳的一幕。溫暖的腳下已經有一灘血跡,顧翊宸光用眼角餘光稍稍瞥一下,都嚇得渾身冰冷。他不是怕血,他是怕溫暖有事。幸虧他還沒失去理智,“暖暖,救護車還要等,太慢了,我送你去醫院。”他剛要抱起溫暖,忽然發現一個陌生中年男人的手扣住了溫暖的手腕。男人察覺到他投來的淩厲視線,看過來,搶在被罵之前說了句:“我是醫生。”然後他又看向溫暖:“你是不是懷孕了?你現在有小產的跡象。”雖然有過一次經驗,可這種經驗,誰也不想再來一遍。溫暖因“小產”兩字而害怕的直哆嗦,完全說不出話來,隻是點了點頭。溫暖懷孕了?顧翊宸隻愣了一秒,立即在黎禮的指揮下小心翼翼的抱起了溫暖。現在情況緊急,根本沒有時間給他驚訝,給他去消化這個消息。“我陪你們一起去醫院。”黎禮說著,又衝不遠處的人喊:“阿曆克斯,你和我們一起去,把我的急救箱帶上。”顧翊宸的車子就停在大門外,之前叫他把車開走的機場工作人員是個小年輕,現在正站在他的車旁,被另一個年長一些的機場工作人員教訓著:“能開這種車,還用這種車牌的人,在咱們市絕對是個大人物,非富即貴,你竟然敢衝撞人家?還想不想再在本市混下去了?”“我不認識這是豪車啊,也不懂得什麼車牌……”“得,得,是我的錯,把你從村裏帶出來……”男人的話音未落,一下被人推開了。小年輕趕緊扶住他,指著抱著溫暖上車的顧翊宸說:“叔,這車就是這個人的。”小年輕的叔叔趕緊上前一步:“先生,對不起啊,我大侄從偏遠山區來的,什麼都不懂……”回應他的,是砰的一道關門聲,以及急馳而去的車影。顧翊宸滿心隻有溫暖的安危,連自己把站在車前的陌生人推開都不知道,更別說注意到車外有人說話了。他坐在後座,擁著溫暖。阿曆克斯負責開車,而黎禮坐在副駕駛座上,在隨身攜帶的急救箱裏翻出一個小瓶子和一個注射器。注射器把瓶子裏的藥水抽光,他越過車椅,讓顧翊宸把溫暖的手遞過來,“這是凝血針。”顧翊宸打過凝血針,知道這針的效力是什麼,立即抓過溫暖的手腕。溫暖疼得快要失去知覺,但她還沒暈,沒傻,拚命的把手往回拽,驚懼的嘶喊:“我不打!我不打!”孕婦不能亂打針吃藥。“暖暖,沒事的,別怕……”顧翊宸的褲子都被她的血染透了,他甚至已經感覺到她的血液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