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沒有如期的出現，它被厚重的鉛雲擋住，烏黑的雲層層壓著，壓著熊熊怒火咆哮臨近地麵。
轟隆一聲，霹靂乍響，扭曲的閃電重重擊下來，落在湔山裏，落在不見崖上，落在回川江中，落下新的帷幕。
光劃開白晝，黑暗與光明交織間，映襯出一張悲戚的臉。水簡就這樣靜靜坐在床前。脫了禁錮的他已經完全化作了人形，畫眉峻峭，棱角如刻，雙唇緊閉，現在就像一個不苟言笑的雕像。
上麵躺著的是小魚鳧水靜，他死死握住息察鏡沉默不語。
太陽雖然沒有如約出現，生物的鍾聲仍舊叫起慵懶的睡眠。水伯母悉悉索索布置著一天的開始，不一會兒也聽到了水伯父的聲音，一切如同往昔。
小魚鳧顫動著長長的睫毛，懵懵懂懂醒了過來。
“呀，哥哥，你怎麼在這裏。”水簡盡量擠出一個幹笑。
“懶靜兒，起來了。”水伯母推開門走了進來，看見了坐在床邊的阿簡。在這個昏暗的早晨，陰暗的光更是顯得他暗淡的臉色。他用力壓製著，如同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阿簡？你，怎麼呢？”
“咦，你的臉。”在她眼中這是和他父親一樣的臉，隻是那雙眼睛活像那個女人。
水伯父聞著聲響也走了過來，見著他的模樣明顯一愣，他上前伸手摸向阿簡的臉，手陣陣顫抖著。他撫摸著眼前的容顏，似是在觸碰歲月的音容。
水凜溫厚的手觸著冰冷的臉頰的時候，阿簡忽然抑製不住了，熱淚盈眶而出。
“怎麼了，孩子，怎麼了。”水伯父慈祥著說著，他感覺現在就是弟弟站在自己的麵前垂泣。
“孩子你長大了，長大了。”多少次了，他多麼想看他成長的容顏，又害怕他的成長，每見他成長一分，就越來越與記憶中的容顏重疊。多少次，他深夜坐在阿簡的床邊，看著稚嫩的模樣就像看著回到了好幾百年前。
如今，侄子長大了，他不知道告慰弟弟的時候欣喜還是辛酸。這個沉穩高大的男人居然也落下淚來。
“都是大男人了，有什麼好哭的，出去吃飯，吃飯！”水伯母抹著眼角的淚，她何嚐不是一般的心情。
烏雲壓得更加低了，天空中醞釀著更加巨大的咆哮，空氣著充斥著絲絲焦灼。
水伯母盛著飯抱怨說：“真是什麼鬼天氣。”
“當然是要變天了。”水靜天真說著。
“這場雨一定是不小了，吃飯了要出去把那些東西收起來。”
阿簡埋著臉不說話，用最後的壓抑將這頓飯吃完。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了。
“阿簡，多吃點，這都是你最喜歡吃的菜，伯母特意為你準備一大桌子菜嘞。”
阿簡埋頭吃著，大口大口塞滿了嘴巴，大口大口塞著，都來不及咀嚼。
飯桌忽然靜了，靜的隻剩下阿簡筷子與碗筷的聲音。
從今天早上第一次見著他，水伯母就隱隱感覺這孩子有很重的心事，她猶豫說：“阿簡，今天你有什麼事嗎？”
水簡的頭埋得更加的低了，就像現在的烏雲，厚重的雲漸漸壓下了地麵，承受不住自己的悲傷，終於落下稀稀疏疏的雨。雨點打在青石板上，擴散成銅錢大的斑跡。
就如同現在的水簡，他低著頭，桌上開始擴散出斑斑淚痕。一滴一滴，啪嗒啪嗒，若不是外麵稀疏的雨聲，應該能夠聽見淚水低落的聲音。
水伯母慌了，她說：“阿簡，有什麼事可以告訴伯母，一切我們都可以幫你解決的。”
“不，你解決不了，解決不了。”阿簡心中咆哮著，抬起頭，涕泗縱橫，嘴角溢出鮮紅的血液，是他自己咬的。
看著他這副狼狽的模樣，他們一驚。水簡悲哀地伸出右手，他伸地極為緩慢，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手上。在這個停滯的時空裏，所有的光芒都暗了，隻剩這個聚光中的手。
阿簡輕輕鬆開，一枚鏡片落了下來，晶瑩剔透的鏡片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兒。鏡片折射出所有的光，光在他們的眼中晃蕩，在昏暗的空間中晃蕩。霹靂驚響，閃電霎時劃亮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