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時光(1 / 3)

就像是一場精密又完美的牌局。

在經過精確的計算,資本的博弈,心裏的暗戰,慘烈的犧牲,還有孤擲一注的決心之後,這一場牽動了無數人命運的牌局終於進入尾聲。

代表著國王、女皇和侍從的K、Q、J已經死去,戰場上隻剩下鬼牌和鬼牌互相殺戮。

最後勝負終於明了,贏家露出帶血的慘烈獰笑。

然後,忽然有規則之外的東西進入這裏了。在牌局中衝突,廝殺,所過之處,一切規則和勝利都被毀滅,不講道理,不問緣由,也不可思議。

就像是有人不耐煩螞蟻們的戰爭,於是澆上了一壺熱水;一本書展開良好時,天上落下了流星;三路推塔、彙聚在高地,就差一點點就推倒敵人基地的時候,網斷了。

不論是誰,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將觸手可及的一切東西都砸碎,然後抓著始作俑者,對著他的耳朵大吼:

“——這他媽的是什麼鬼?!”

屈青陽怒吼。

那一雙布滿血色的眼瞳凝視著月光,他露出森白的牙齒,像是被激怒的野獸,用利齒反複咀嚼、撕裂著一個名字:

“康斯坦丁……”

所有人都知道康斯坦丁是一個禍胎、一個永遠隻會帶來不幸和災厄的男人,和他合作隻會被利用到變成一團灰燼和渣滓。

但當這個該死的家夥敲響自己的門時,絕少有人能夠拒絕他提出的條件。

每個人都知道不能和魔鬼同行,他的一切都是偽裝,他所有的條件都是為了讓人踏入深淵,深陷泥潭中不可自拔。

魔鬼的誘惑總是讓人無法拒絕,比如抑止力的諸多控製代碼,比如有關部門的完整安保方案……比如心中所欲求的一切。

但沒人知道他還隱藏了什麼。

被欲望鼓動的人衝在最前麵,一時風光,成為了爛頭卒,然後不知何時在他所提供的道路上一腳踏空,落入了萬丈深淵。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躲得過,所有人都躲不過。

“他媽的……”

屈青陽憤怒地砸著麵前的顯示器:“他媽的!去他媽的康斯坦丁,去他媽的世界樹……還他媽的沒結束呢!”

他憤怒地看著那一雙青色的眼瞳,那一雙青色的眼瞳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扭過頭來,看著他。

“還沒有結束,沒有!”

他趴在顯示器的前麵,看著那一雙漠然的眸子:“我付出了這麼多,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就算是你也一樣!”

那一瞬間,前所未有的亮光燃燒起來了。

從他的軀殼中。

如同骨肉被點燃了,迅速的扭曲、在劇烈的痛苦中蒸發,引燃了白色的光焰。

那是靈魂之火。

無數的光芒如火星一般從他的身體中蔓延、擴散而出,落在這個龐大的城市裏,那些徘徊在廢墟中的魂靈也隨之被點燃了,那些無法消散的怨念,那些未晉的壯誌,那些刻骨銘心的愛都在瘋狂靈魂的燃燒之下化作了燃料。

一點、兩點,三點、化作了可怕的浪潮。

那是複仇者所點燃的燎原之火,哪怕月光的冰流也無法熄滅,因為它隻存在於意念之中。

在那白色火焰中,屈青陽的身體瞬間化作一具枯瘦的軀殼,像是暴曬了千年的幹屍。可他的力量卻在節節攀升,從第四階段向上瘋狂的飆升,以被他所殺死的千萬人為燃料,攀升至最高峰。

無聲的爆炸裏,一道白色的靈魂之火所組成的龍卷從天而起。

在無數怨靈嘶啞的悲鳴中,它們發狂的燃燒著,燒灼著一切還擁有心智的生物。

弱小的動物在第一瞬間被篡奪了靈魂,身不由己的投入這一場燃燒之中,它們的身體也被轉化成了燃料,成為了後備的能源。

犧牲了一切的屈青陽此刻已經壯大到無以言喻的程度。

就像是上陽城中那個彙聚了無數人的思維所誕生的一夜夢境,但又比它強大了無數倍,這是在點燃千萬人之後所形成的力量。

數百萬的枉死者,全身、全心的力量彙聚在一起,幾乎可以篡改世界。

他以千萬人的屍骸鋪路,登上了高峰,凝結成實質的思維波動像是浪潮一般向著四麵八方漫卷。所過之處,就連被世界樹所修改的法則也位置動蕩。

靈魂之火如同劇毒一般侵蝕著整個城市,將它拉進動蕩變化的深淵中。

——裏世界。

天地驟然化作了窮凶極惡的領域,大地層層崩裂,吐出熔岩和烈火。天空中陰雲彙聚,無數可怕生物的龐大陰影遊蕩在其中,電閃雷鳴。

縱使月光高懸,也無法照破這人心所鑄就的黑暗。

天地之間彌漫著無窮盡的惡意,鎖定了最中央的那個年輕人。

而就在最高處,白色的火焰龍卷中,無數骸骨鑄就了一張猙獰的王座,已經被無數負麵情緒侵蝕成惡鬼的屈青陽端坐其上,俯瞰著整個世界。

“康斯坦丁的計劃,完美無缺。”

他嘶啞的呢喃:“他將世界樹送到了一個最適合它重生的地方,他將一切事態都掌握在手中……甚至他沒必要來到中海。但他忘記了,哪怕世界樹可以改變規則,卻改變不了人心……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心。”

“這個城市,是應該毀滅的。”

他俯瞰著這個燃燒的世界,輕聲說:“在今天。”

屈青陽低頭看著自己的軀殼,在那一層琉璃一般的身體中,是無數被封鎖在其中的怨靈。它們像是被囚禁在一個瓶子中,艱難的掙紮,痛苦的哭喊。

可一切憤怒、痛苦、絕望都化作了白色火焰的燃料。

怨毒的火焰在燃燒這個世界,將它改變成宿主心中的景象。

——一片末日的焦土。

“我犧牲了這麼多才來到這裏,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我,哪怕是康斯坦丁也一樣。”

他怒吼,向著下方仰望的周離伸出手:“一個什麼都不明白的傀儡,不配擋在我的前方。”

那一瞬間,天空中的陰雲炸裂了。

在電光的閃爍中,無數遊移在其中的龐大怪物都痛苦的抽搐起來,血色的液體如同河流一般從天上沃灌而下,化作了豪雨。

無數的鮮血融入了月光中,將它染成血紅。

空氣中充滿了濃鬱的腥臭和腐敗的味道,像是無數人死去之後,腐爛了。

在世界樹和怨靈的相互滲透之下,這個城市仿佛已經墮入了異域之中,頃刻間化作了血和肉所交纏的恐怖地獄。

地麵上,噴湧出熔岩的裂痕化作了一張張痛苦哀嚎的大口,大口噴湧出血泉,在血泉的侵蝕裏,死者的骸骨從廢墟中緩緩的爬出,畸形的白骨和扭曲的血肉幾聲在他們的身體上,將他們變成無盡的妖魔。

那些妖魔發狂的咆哮,在一個瘋狂意誌的役使之下,向著周離飛奔而出。

有的如犬一般四肢奔跑,可頭顱卻變成了三張猙獰的大口。有的像蛇,可是渾身都長滿了骨骼的鱗片……那些本來應該出現在噩夢中的生物此刻出現在了這裏。

成千、上萬、越十萬、數百萬……

這個城市裏所有死去的人都站在了周離的對立麵上了,它們將周離層層包圍,瘋狂地撕咬向他。

可周離卻不覺得恐懼,他的情緒甚至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像是已經非人了一樣。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如微塵。

“姐姐……我終於體會到你的感覺了。”

他的思緒飄遠了,回憶起了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女人,輕聲呢喃。

在血**卷的浪潮之中,他輕輕的踢了一下馬鐙。

於是,在血雨中,有四隻眼睛亮起來了。

八足巨馬的麵目之上,四隻眼睛之間閃耀著閃電一般的雷光,它人立而起,長嘶著。馬蹄踏下,踩碎了兩隻妖魔的顱骨。

風和雷的聲音彙聚起來了,在它的腳下,它每一次前進一步,都像是踩踏著震蕩世界的鐵鼓。那種可怕的霹靂巨響一次次的回蕩在世界之間,聲波所過之處,令被怨念所扭曲的規則也震蕩起來。

此刻,世界之樹的化身,開始加速,狂奔而起!

在戰馬之上,周離握緊了長刀,哀哭之刃貫穿了三隻飛撲而來的野獸,瘋狂地吸食著其中的血液和怨毒,發出玉石崩裂的聲音。

在崩潰的聲音中,它的刀鋒一寸寸的增長。

如同惡獸吞噬骸骨,壯大了自身。它吸食著那些甜美的怨念,開始了飛速的變化。直至最後,化作了長達兩米的可怕凶器。

它再有不是無色透明的,無盡的怨念將它渲染成了骨白色。

長達兩米的刀身靜靜地反射著月光,樸實無華,可是刀光的幻影之中卻像是有無數的怨靈在爭鬥、廝殺,風吹過,它便發出無止境的悲鳴。

在戰馬之上的揮舞中,它如同羽毛一般輕巧的掠過了妖魔之潮,飆起了一道血幕。被它斬殺的妖魔都化作了飛灰。

八足巨馬的鐵蹄掀起了暴風,暴風卷著飛灰飛上了天上,又飄揚著落下。

雷和火的力量擁簇在它的馬蹄之下,隨著它的前進,妖魔之海也被撕開了一道慘烈的溝壑,鮮血淋漓。飛灰落下,便將這一切染成了死寂的灰。

整個世界像是變成了一張血肉織成的毯子,動蕩不安。

就在這一片飄灑的血雨中,八足戰馬向著貫通著天和地的火焰龍卷前進。

漸漸的,它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最後,就像是馳騁的電光。

在踏破了血河之後,衝到了天上!

若這世界是一場噩夢,那必然有鐵馬冰河入此夢來。

所過之處,一切都灰飛煙滅,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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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妖魔之潮在被突破的瞬間,炸裂了,還原成無數血水,滲入了虛空之中。

緊接著,這個世界開始瘋狂的變化起來,時而像是垂死的怪物,時而像是地獄中的火山,時而死寂成一片荒蕪,時而狂躁的像是即將炸裂的星辰。

可不論如何變化,都無法阻擋八足巨馬的前進。

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攔在燃燒的流星前方。

到最後,世界化作了‘啟示錄’中所描繪的末日場景。

雹混著火與血自天而降,燃燒著的大山滾滾落入海中,星辰墜入了河流。白晝不再明亮,黑夜無星放光。成千上萬的畸形生物在地上翻滾,化作血色的鴉。

‘禍哉!禍哉!禍哉!‘

它們嘶啞的尖叫著,如黑雲一般升起,高翔在天空上,瘋狂的衝向了周離,以利爪和長喙啄食他。

可那一顆燃燒的流星依然在前進,黑色的鴉潮被突破了,像是撕裂一張薄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