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汐堇總是有一種隨波逐流的感覺。
仿佛身不由己,被人從背後用某種力量推動的樣子。即便是刻意去違背也總是再往前進,回頭看去卻是空無一物,遵循著這種莫名其妙的錯覺,蒔汐堇度過了平凡無奇的十七年。說無聊的話並非無聊,但要說能否提起興趣的話肯定是無趣的,人生的道路一帆風順,根本無需擔心會偏離軌跡的狀態實在是稱不上美妙。
隻是‘像電車般的平穩生活’似乎並非適用在蒔汐堇的身上。
那是蒔汐堇在看了今早的新聞——唯一一輛來回這個小鎮的列車出軌,鐵道被破壞無法使用——看到這條新聞時他突然想到,這種由微小事物造成的蝴蝶效應之後會如何發展,完全無法預料,不知會發生什麼,如同沒有腳本的即興劇。雖然聽起來很怪,但是蒔汐堇也並非不同意。
但即便同意了,也是與蒔汐堇生活無相關的話題。就和班上的女生自滿地說著自己和戀人的交往一樣程度的事情。
對蒔汐堇來講,這個世界上與他相關聯的東西一樣都沒有。
別人的事情,別人的事情,就算是發生在蒔汐堇身上他也會將其與別人串聯起來。像是努力逃避某物,拚命淡化存在感的舉動。回首往昔也一直如此,這十七年來蒔汐堇的人生就是在不斷地逃離各種危機。
然後結束總是突如其來的。就像時鍾電池用盡——或者更應該說是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踩下刹車一樣,突然地,既沒有預告也沒有梗概。
那麼這次的事情該從何時說起呢——
是蒔汐堇早上看完關於‘列車出軌,乘客無一人生還’的新聞後,在前往學校前發生的插曲。
遵守著信條般一如既往地打開公寓的大門,蒔汐堇便為之一振。
仿佛是生來就站在那裏,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感半靠在混凝土牆壁上的一個男人正望向這邊。擁有鮮有的高個子,可是消瘦的身體並沒讓人感覺塊頭大。就算是考慮到身高很高,手腳依然是異常的細長。西裝加領帶,背頭,銀邊框的眼鏡,可是這種平常的裝扮卻驚人地與他格格不入。
手上提著收納樂器用的,全黑的硬皮箱。
因為蒔汐堇的房間在二樓的最裏端,作為沒有特殊事情一般人絕對不會路過的地段,蒔汐堇住進來後幾乎沒有外人踏足的領域,在這裏出現不認識的男人概率無限趨近於零——所以蒔汐堇將能想到的緣由在腦袋裏全過了一遍,發現哪一種都不能適用到該男子的身上。
這個人絕對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裏,這是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後唯一剩下的結論。
“哎哎——”
在蒔汐堇還在構思著奇妙的理由時,男子沒有任何開場白地朝他說道。
“早上好。”
帶著柔和的聲音,優雅的微笑。
一副遊刃有餘從容不迫的模樣。
“突然造訪實屬唐突,雖然我知道你的聯係方式,可是陌生人的電話也很難令人抱持信任吧。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直接上門拜訪才是最好的做法。”男子自顧自的說著奇妙的台詞。“首先請允許我做自我介紹——我叫積木箜,積木是姓氏,箜是名,雖然聽起來很古怪但還是請普通地對待。我不怎麼喜歡被人特別關照,也不喜歡顯得個性十足……總之,初次見麵,蒔汐堇蒔小弟。”
“啊,是,初次見麵。”
蒔汐堇由於生來的交往習慣,條件反射地低下了頭。接著馬上注意到對方喊出了自己尚未報出的姓名。
這間公寓可沒有將姓名當作門牌號掛在上麵的設定。
“我們認識嗎?”不得已,蒔汐堇隻能主動詢問。
“蒔小弟對自己的記憶力一點信心都沒有嗎?既然都說是初次見麵了,當然不會是熟人的關係。你的問題連搭訕都算不上,因為我們原來一次麵都沒有見過,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但是請不要慌張,我來這裏並沒有惡意,單純隻是來殺你的。”
“……誒?”
蒔汐堇歪了歪頭。
對方盡用一些日常生活中不會接觸到的生澀單字,令蒔汐堇無法快速地理解他的本意。
積木箜似乎也意識到了開場白的不妥之處。
“哎呀呀,果然一開始就這樣說一點都不普通呢。”積木箜抿嘴一笑。“那麼就稍微聊一下吧。首先關於我的來意,關於殺掉你這件事情,從物理層麵上應該能夠理解吧。畢竟也算是高中生,我想不至於淪落到聽不懂漢語。”
不僅是名字,連蒔汐堇的身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有備而來這點昭然若示。
“抱歉,聽不懂。”蒔汐堇謹慎地回答。“你說的話在課本上能找到嗎?”
“現在死記硬背的應試教育早就退場了,在接受前要先理解——所以我打算在動手殺你之前將道理先講清楚。畢竟我可不是每天根據星座運勢選擇殺誰的殺人鬼,殺人對我來講毫無樂趣可言,純粹就是工作。但我也不是殺手,我殺人並非是為了錢或名譽,是為了‘預定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