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轆轤(1 / 3)

2006年,我抽空給自己來了次旅行,卻在旅途中,無意化解了一樁怨事。

那一年,我開始有些厭倦這樣的生活,與其說是厭倦,倒不如說想逃避,我抽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遊走在四川、甘肅、川西等地區,走走停停,感覺相當美好。最後,我在成都附近的一個叫作平樂的古鎮逗留了幾日,那裏的安靜有別於鳳凰和麗江的喧囂,我時常被縱橫小巷裏的川劇唱腔吸引。閑暇的時候,我便找個去處喝茶聽評書,或是去某座寺廟附近,聽和尚撞鍾祈福。晴時在小河邊曬太陽,雨時在客棧裏欣賞水珠飛濺的痕跡,一住就是五天。

最後一晚,我在飯館吃飯的時候,聽到鄰桌人說了一個鬼故事,我開始有些坐不住了,思索再三,決定前去看看。

平樂古鎮在成都的西邊,從平樂繼續往西,會經過一個叫做“邛崍”的地方,這次聽到的故事,就是發生在邛崍天台山。天台山是座道家名山,雖然在那之前我從來沒去過,但是也多少有所耳聞。由於此處得地勢之益,冬暖夏涼,於是就被開發成了一個旅遊景區。

按理說景區這類地方人氣旺,且在山上,很少出現鬧鬼的情況,可是那鄰桌客人說得有鼻子有眼,頗有讓人取信的地方。那人說,她的侄女和侄女婿在天台山開了個類似農家樂一樣的小山莊,專門接待上山旅遊住不到酒店的散客,生意還不錯。由於下山路途比較遠,買菜相對比較困難,所以很多農家樂老板都選擇在後山的農家買菜,他們隻要頭天打個電話說要什麼菜,第二天,農家就會把菜送過來。

可是那天,她侄女兩口子打電話訂菜的時候,電話卻不是平常送菜的那個菜農接的。他們一打聽,才知道送菜菜農忽然瘋了,現在被家人關在家裏。起初這兩口子也沒留心,但是,很快就有流言傳開,說菜農發瘋是因為見了鬼。

原來,菜農所在的後山的鎮上有一條青石板路,路盡頭處有一株槐花樹,樹下有一口石井,早期不通自來水的時候,這口井就是大家取水的去處。雖然現在通了自來水,還是有不少人習慣來這口井打水喝。傳言菜農發瘋前,在這口井裏打過水。

有目擊者稱,那天早上,菜農把水桶掛在井口的轆轤上,不料,剛打起水來,嚇得桶也不要了,連滾帶爬地跑回家,沒多久就瘋了。因為不知道菜農為什麼發瘋,很多流言蜚語就出來了,有人說菜農井裏打起來的水是血紅色的,有人說是遇到“水靈”了。

流言越傳越凶,越傳越離奇,人人都對這件事妄加猜測卻沒有一個正確解釋,最後,當地人找來木板,蓋住了井口。

我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反應也是水靈,水靈不是水鬼,它是融化在水裏的一種靈,有水靈的水喝起來有種臭雞蛋味道,此水能影響人的大腦和心智,不慎喝到有水靈的水,輕者上吐下瀉,重者發瘋暴斃。不過水靈一般出現在流水中,出現在井裏倒是從沒聽過。

我當晚就收拾行裝,第二天一早離開客棧,搭了到雅安的汽車,在邛崍下車後,再搭了麵包車,上了天台山。剩下的路我是搭順風車去的,到了出事的那個鎮子,我找遍整個鎮也隻找到一家旅店,而且還是條件很簡陋的那種。

在這個也許隻有幾百人的小鄉鎮裏,我的出現顯得非常突兀與不和諧。我當晚草草吃了點豆花飯,就開始在街上轉悠,試圖看看哪裏湊熱鬧的人多,想從這些人口裏套點什麼消息。

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這條青石板長街的盡頭。盡頭的風景和我曾在腦海中勾勒的景象差不多,但是,有兩樣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隻見井口邊上有一塊刻有密密麻麻小字的石碑,石碑附近30米處還有一個30多米的木質牌坊。

天色有些晚了,我看不清石碑上的字。往回走的時候,我總算是看到幾個抽著旱煙的老人聚在一起閑聊,於是湊上前去,向老人詢問附近有什麼好玩的。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談間,我很容易就把話題帶到了那個發瘋的菜農身上。聽這裏的老人說,那個菜農祖上是當地最大的一個家族,自家建有祠堂,以前還有一個大院子,現在看到的牌坊、石碑、井都是在他家祖上院子裏的東西。後來經曆了土地改革和土匪事件後,他們家家道中落,一個相對富裕的家庭也變得和普通老百姓一樣了,落魄到後來,他們甚至推倒了圍牆,把院子裏的單屋賣給了別人,自己家人則住在古井左側的屋子裏。好在他們屋後有農田,所以種菜之餘,他也收點鄉親們的菜賣給農家樂,以此維持生計。

老人們並沒有跟我多說他發瘋而引起的傳說,也許見我是外鄉人,不願透露太多,我也就沒有多問,打算先回旅館,第二天直接找菜農家裏的人打聽打聽。這一夜我反複思索著應該怎麼問才能讓菜農的家人放下防備,把實情告訴我。因為如果不知道具體的實情,就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這樣一來,我上山的意義就不大了。

想來想去,我最終還是決定向他們說明身份。第二天一大早,我在街上一家飯館吃了點油醪糟荷包蛋,小鎮的食物吃得我滿嘴留香。吃完後,我就直接去了菜農家。菜農家大門緊閉,門口有一個看上去80多歲的老太太坐在板凳上默默抽著旱煙。

我猜想這老太太應該是菜農家裏的人,否則不應該這麼不識趣地坐在人家門口。我湊上前去,蹲下來,跟老奶奶打招呼,然後介紹自己,說想跟她打聽點情況。說了很久,老奶奶始終冷漠地看著我,一言不發。我正想著該怎麼說才能讓老奶奶相信我接納我,這時候一個提著菜籃子,看上去40多歲的女人走了過來,她很警覺地問我是誰,來幹什麼。我猜想她應該是這家的女主人,菜農的老婆或者妹妹,於是我把我的來意如實告訴了她,想著來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我對她承諾我不收什麼錢,純粹隻想解決你們家的難題,職業習慣罷了。話說要真收錢,隻怕這錢太燙手,我手會發抖的。苦口婆心勸說下,這個大姐大概也想到我確實也沒什麼好圖的,這才讓我進了屋。進去以後,她給我倒了杯水,我懷疑是不是從不遠那口井裏打起來的。我提出想去看看菜農的情況,她拒絕了,說有什麼就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