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椅子(1 / 3)

“喂,是我,你在忙嗎?”

他在電話那頭,我接起電話他就說了這麼第一句話。

他綽號叫“胖娃”,我一直稱呼他為“胖哥”,以表我對他的尊敬。胖哥身高180厘米,體重99.8公斤,滿麵紅光,夜店之王。我之後開酒吧就是他的建議。初次見他是在2002年,在一次朋友聚會上,那根脖子上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在夜光下耀眼奪目。胖哥雖然很胖但戰鬥力極強,曾赤手空拳在菜園壩與5名扒手搏鬥且完勝,胖哥勇鬥毛賊的故事在菜園壩一代廣為流傳。

他是大渡口人士,說話操農村口音,我之所以看到他的來電便感到一陣害怕,是因為此人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高級酒神,每次打電話給我必然是要喝酒,而且必然是我醉得不省人事。他曾在山城啤酒節的時候獨自一人短短時間就灌下一桶啤酒且不上廁所;也曾在楊家坪沃爾瑪門前酒後怒踢一個正在毆打老婆的中年脫皮癡呆男;還有一次把我灌醉後,直接把我遺棄在了巴國城對麵的草坪上便揚長而去,導致我醒來後錢包身份證手機等物統統不見蹤影,損失慘重不說,人還接連暈乎嘔吐了好幾天。

我原本是好酒之人,但是在他跟前,簡直是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所以每次我一看到他打來電話,心裏就壓力極大,驚起一身雞皮疙瘩,慘痛的往事曆曆在目,卻又無法不接電話,因為如果你不接他會一直打到你接為止。

我故作鎮定和開心地跟他說:“怎麼了胖哥,你又想喝酒了啊?我最近沒空哦……”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打斷了我的話,他說我不是找你喝酒,我需要你幫忙,我們家附近有鬼的傳聞出來了,你得來看下是不是真的!

這是我第一次接到胖哥電話而不是約我喝酒,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告訴他,現在已經很晚了啊,什麼事這麼著急?他說就是要晚上才好,人少,你調查起來才方便。

之前處理梁科長學校的事情我已經有些疲憊了,但是胖哥親自打電話來找我幫忙,雖然我知道他分文不給,但我想我還是得去一趟。如果真是鬧鬼,我能夠幫得上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掛上電話,還是打算先洗個澡才出門。

胖哥不是本地人,後來娶了個重慶本地的老婆,才在重慶紮了根。為了能就近照顧他老婆的父母,他甚至在他老婆父母家的附近買了套二手房,這等孝心還是非常可敬的。他家住在大渡口區茄子溪附近,我洗完澡,就立刻打車趕去了那裏。

對於胖哥家,我是深有感情的,不僅僅是因為在那裏曾經醉倒了無數次,還因為他家附近有令我難忘的美食。在他家附近不遠的地方,每到晚上就有一對夫妻推著燒烤車出來擺攤,女的負責在烤架上刷油烤,男的則專門負責打佐料,由於女的是短發,看上去五十多歲,又戴了一副黑框角質眼鏡,於是各路吃客都稱呼這家路邊攤為“眼鏡燒烤”。魚皮、雞腿雞翅、苕皮、豬皮,絕對是經典中的經典,美味中的美味,炎炎夏日配上冰鎮啤酒,與朋友坐在馬路邊的小桌子上,卷起褲腳,大吃特吃,非常愜意。

我算是個沒什麼品味的人,基本上我認為美食應該藏身於市井巷陌之中,而非變成一種藝術品,標上高價陳列在高檔餐館的餐桌上。而民以食為天,賜人以食物,怎麼說都是件積德的事情。

所以每次我到他們那邊,都會有意無意地玩到晚上,為的隻是那一口美味的眼鏡燒烤。

於是這次也不例外,我在路上給胖哥打了電話,他說他去眼鏡燒烤點好吃的等我,等我到了那裏我們再細談。於是一股唾液從舌腺溢出,我情不自禁地催促出租車司機稍微開快點。

到了眼鏡燒烤,胖哥早已坐在那裏。當天的他穿著十分拉風啊,穿了一身老年人打太極拳的那種黃飛鴻服裝,配上他的體形和發型,遠遠看上去很像是洪金寶老師。那根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依舊閃耀,暴發戶,是這樣的,我完全理解。

坐下後先開了一瓶啤酒,不過我開宗明義地先告訴了他,既然要查事情,就喝個兩三瓶就可以了,要喝酒以後再喝。

於是吃吃喝喝之間,他告訴了我這次的事情。

這次的事情發生在距離眼鏡燒烤不遠的一個老廠區,在國家發展的過程當中,這樣的老廠大部分都從興盛走向了落寞,特別是在國有經濟市場化以後,這些廠子更是隻能靠著一些周邊產業來生存。廠裏的職工幾乎都是住在單位早年修建的筒子樓裏,雖然住宿條件並不算是很好,但是左鄰右舍間的關係卻都普遍非常融洽。老廠區的中間是一個籃球場,籃球場的旁邊有一處類似小花園的休閑場所,人們下班放學以後也都常常圍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閑聊。在這片空地的邊上,是一棟不算太高的長條形的樓,那是早前的職工電影院,目前已經廢棄封閉,而這次鬧鬼的事情,據說就是發生在這個電影院裏。

胖哥說,他最近在那附近投資了一家餐館,有天在跟客人聊天的時候,別人說起了這麼一件事。就是有幾個廠裏職工的孩子,也就四五歲,在附近玩捉迷藏,其中一個個子小的,就從被鐵鏈鎖好的電影院門的門縫裏擠了進去,以為在那裏麵就不會被找到了。但是找了很久以後,都沒能夠找到這個孩子,他自己也沒有出來。一直到天漸漸開始黑了,孩子的家長著急地到處尋找,才在路過電影院門口的時候聽到了一陣小孩的哭喊聲,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作為父母來說,辨認自己孩子的哭聲還是比較容易的。於是循著聲音找去,發現孩子擠著門縫到了電影院裏麵,在一個角落裏哇哇大哭,家長一著急,趕緊回家拿來虎頭鉗,夾斷了門口的鐵鏈找進去,好在孩子安然無恙毫發未損,於是家裏人一邊訓斥孩子不該亂跑,一邊把孩子帶回了家。

可是事後沒幾天,家長們發現孩子經常趴在自家陽台上,望著對麵的電影院,然後莫名其妙地自己笑出聲來,有時候看著看著也出現一些驚恐的表情,然後被嚇得大哭。家長才開始覺得孩子可能是不對勁了,於是在街坊鄰居間打聽孩子這樣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希望那些歲數大點兒的街坊能夠給他們點兒意見,至少弄明白孩子到底是怎麼了,卻沒人知道。

作為這樣一個老廠區,人們閑聊的話題自然離不開身邊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在一天夜裏的照常閑聊時說到了這個事,於是就說了句:“你們說娃兒是不是遭闖到鬼了哦?”也就是這麼一句,一個“電影院有鬼”的傳言就出來了。

我問胖哥,既然是傳言,那你還叫我來幹什麼,時間久了這些人自然也就淡忘了,孩子也會慢慢好起來的。胖哥說,如果真的是傳言到也罷了,關鍵就是真有其事。胖哥告訴我,在他得知這件事情後,曾經在半夜裏到那個電影院門口去晃悠過,那個電影院的大門由於之前的鐵鏈被夾斷了,廠裏還沒來得及掛上新的,於是胖哥打算進去看看。我說他膽子也當真是大,廢棄的電影院,光是想象我都覺得可怕,他居然敢半夜一個人潛到那裏去打探虛實,或許他跟人打架算是一號猛男,但是如果真的有鬼,恐怕他還是應付不下來的。

他接著告訴我,當他看到那個門的鐵鏈並沒有拴住,於是就想進門去瞧瞧,誰知道他剛一推開門,就聽到一聲“嗚……”胖哥告訴我,他非常肯定那是個女人的聲音。說到此處,胖哥異常激動,身上的肥肉蕩漾著。他接著說,聽到那個聲音後,他先是吃了一驚,然後那個門就自己重重地關上來,把他關在了門外,他再想進去,卻怎麼也推不開那扇沒有鎖的門。

由於關門的聲音比較大,在寧靜的深夜裏,就顯得特別響亮,引起了周圍街坊的注意,於是大家高喊著抓小偷。胖哥知道沒人會相信他是來找鬼的,於是拔腿就跑,話說他還是算跑得很快的,身體雖然笨重,但步履始終輕盈,我真懷疑他是否在青城山上學過輕功。可是由於他的體形在那一帶實在太具有標識性,還是有人認出了是他,第二天他在自己的餐廳裏被幾個前來調查的民警帶走,說他涉嫌盜竊。在他百般解釋以後,民警們也找不到任何他的動機和證據,也就放了出來。

出來以後胖哥覺得自己很是冤枉,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個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好為自己洗清冤屈。

我非常痛苦地忍住笑,首先我覺得他的理由非常狗血,為了這麼一件事情,竟然勞師動眾。其次我也暗暗佩服他的俠義心腸,或者說是無腦的好心。於是我決定了要幫忙,分文不收。我說分文不收是有理由的,因為我知道在他手裏肯定是沒什麼錢好賺,還不如賣個人情,幫一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