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嚇了一跳,趕緊聲明:“哪能呢,我們醫院的藥都是正規渠道進的。”
我點點頭,說:“那就好,你看是不是馬上就給我開一下,比較急,你盡管開,有多少開多少,投機倒把的錢不夠,買藥的錢我還是有的。”
老頭子唯唯諾諾地給我開藥單,字寫得龍飛鳳舞,我偷瞄了一眼,在認識的字裏發現,他居然還給我開了黃連片這樣的東西,我心想,這下倒好,以後感冒就不用再來了。
出了醫院,大包小包的藥拎滿了兩手,滿載而歸,心情舒泰。回到住處,馬上燒水,拿出一包又一包的藥,挨個吃過去。吃到最後,滿嘴苦澀,再也不肯吃。以後到了吃藥的時間,就按時把藥一一搭配好,然後端到洗手間裏倒進馬桶,從不耽誤,直到把全部的藥都倒完了為止。
從此晚上開始失眠,於是幹脆在外麵東遊西蕩到街上幾乎沒有一個人了,才不得以回去。回去後就開始漫天海地地胡撥電話,隻要聽見是男的就非常嚴肅地拖長了聲音,說:“我—死—得—好—慘—啊—”,有膽小的聽了當場一聲悶哼,電話掉地上去了,膽大的就會對我破口大罵。我毫不示弱,馬上與他展開對攻,直到把他罵得詞盡辭窮了才罷休。如果是女的,我就特別憂鬱地說:“姐姐,別問我是誰,我們不認識,也不可能認識,但是我現在特別想和陌生的姐姐說話,我喜歡向女性傾訴,你問我怎麼了?是這樣的,我對生活發生了一點懷疑。”
願意和我搭話的女的,十有八九就會問我是不是失戀了,並自作聰明地安慰我,天涯何處無芳草啊,和你分手,其實是她的損失。我不由納悶,你還不知道我是勞改犯還是飛車黨,居然知道這是她的損失而不是她的幸運。有的女孩子強烈譴責我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消極,對不起父母的養育之恩,我憤慨地對著電話指責她沒有同情心,比不上人家午夜電台的知心姐姐。還有的女孩子就更幹脆了,接到電話後直接罵了句神經病就掛了,我對著電話哈哈大笑,也毫不氣餒。
一天晚上,我隨手就撥了個電話出去,沒想到神使鬼差地撥給了趙嫣,她接了起來,睡意蒙朧地問:“誰啊?半夜三更的打電話。”
我想掛斷,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對她說:“是我,趙嫣,吳遠。”
趙嫣的聲音一下子清醒起來,急不可耐地說:“是你啊吳遠,這幾天都上哪去了,也不來上班,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那天回去不是病了嗎,沒事了吧?”
我這幾天都是關機,不想讓任何人找到我,除了晚上自己打的時候才開,我對趙嫣說:“沒事,沒事,過幾天就去上班了,替我問候大家啊,千萬別因為思念我耽誤了工作,這多讓人不安啊。”
趙嫣說了一句:“討厭。”然後問我:“什麼時候上班啊,告訴你件事吧,我們總編,王若飛,辭職了,來了新總編,你還沒請假吧,一兩天趕緊回來吧。”
我發了一會兒呆,趙嫣在電話裏一個勁地催我,“怎麼了,怎麼了,吳遠?”
我清了清嗓子,說:“沒事,可能我們王總編回他該去的地方去了,以前他是個神經病,我前幾天還看見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