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七竅流血(2 / 2)

“公子,該幫你換藥了。”巫兒說道。

“你原來還是個郎中?”我說道。

“算不上,隻是懂些簡單的醫術,能幫忙換換藥什麼的。”巫兒說道。

綁布拆開,總算見到許久不見的食指,接得很好,基本還是原狀,神醫果然是神醫。指根長了圈褐黑色的血痂,像一個量身定製的指環,緊緊貼在手上。

“指環不錯。”巫兒邊調藥邊調侃。

“是嘛,要不要送你一個?”我說道。

“這個怎麼送?”巫兒說道。

“伸出手指讓我咬一圈。”我說道。

“好啊。”巫兒大方地伸出手指說道,“剛替你抓藥,什麼蜈蚣蠍子的,還有腐蛆,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我張開嘴說道,“咦,你頭上什麼東西?呀,是條蜈蚣。”

巫兒大叫一聲,跳起來直跺腳。

“嘿嘿,逗你的。”我奸笑道。

見是我嚇唬她的,巫兒輕哼一聲,撇著嘴說道:“把手拿過來。”

我有些遲疑,怕她整我。

巫兒拉過我的手,一邊細心給我抹上調好的藥,一邊重重說道:“放心,本姑娘大度,不會整死你的。”

藥膏如同臭水溝裏撈上來的爛泥,難聞又難看,抹在手上卻是清涼舒適。

“這次藥換完,下次拆開來便完好如初了。”巫兒說道,“記得不要碰到,會掉的哦。”

“有勞神醫。”我抱拳說道,很小心地不去碰到食指,雖然知道她是在跟我開玩笑。

“好說。”巫兒正色說道。

食指感覺上已經和以前一樣,我還不敢太用力使喚,指環不摘掉,總是擔心它會脫落。

見我去釣魚,巫兒有空便來魚塘邊陪我。我們都是有話便說的人,很是聊得來,漸漸把釣魚的事忘在一邊。

巫兒問我有什麼理想抱負,我告訴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不要死得太難看,被她狠狠鄙視了一番,說我胸無大誌。

我沒有告訴她我見過很多嚇人的死相,和小姑娘聊這個明顯是掃人家的興,嚇壞人家便是罪過。

“我胸前有很多痣的,能有什麼用?”我說道。

“不要放棄,你會渡過難關的。”巫兒堅定的說道。

我頓了頓,看著水麵波光粼粼,宛若一池碎錦隨風舞動。

“那你呢,你有什麼大誌?”我問道。

“找個好夫婿嫁了。”巫兒說道,“隨他執劍天涯行俠仗義。”

“我猜對了前半部分,卻想不到後半部分。”我說道,“姑娘真是大丈夫,誌在千裏。”

巫兒忍不住捶了我一拳。

“哎呀,好重的拳頭。”我誇張地喊道。

這些天我都是被涼風吹醒,打完冷顫渾身才慢慢熱起來,直到熱得發燙,像是被點燃一般。

漁莊邊上是大大小小的小山丘,綿延千裏沒有盡頭。熱得實在難受的時候,我會爬上漁莊邊上的山頂,光著膀子吹上一陣涼風。山頂風很大,鬆濤陣陣,盡是天籟之音,可惜我聽不懂。

血脈越發噴張,像是長在地麵的樹根,爬滿全身。我知道渾身爆裂的日子越來越靠近,每過一天便少了一天。沒有牽掛的人和事,心裏卻滿是不舍之意,連我自己都搞不清究竟在眷戀什麼。

將死之人,胡思亂想總是停不下來。

清晨,依舊是被冷風吹醒。眼睛酸脹難忍,揉了揉手上竟然沾滿了血塊,嚇得我頓時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我連忙跳下床,找了塊鏡子,才發覺不止是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全是血塊,凝結在蒼白的臉上,像是夜裏被人狂湊了一番。

七竅流血,已經七竅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