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理想姐夫(1 / 3)

西淩首府的命令雖然下來了,卻很仁慈地給太史闌留了期限,允許她先養傷,十日之內趕到西淩首府便可。

太史闌自然樂得留在北嚴養傷,她現在傷重,也確實不宜奔波。

隨即她便發覺,養傷比奔波還痛苦。

因為容楚是個十分霸道的看護人。

不允許她亂跑,不允許她看書,不允許她練習技能,不允許她和人多話,甚至不允許她不吃補藥。

她要運動他有後遺症,她要看書他有後遺症,她要練習複原毀滅和預感技能他有後遺症,她要吹吹風他有後遺症……看守之全方位,限製之多角度,規矩之多元化,讓太史闌經常錯覺,自己是個孕婦。

太史姑娘經常眼神陰沉,惡毒地一遍遍在心中詛咒:你才後遺症,你全家都後遺症!

別的也罷了,景泰藍丟了她怎麼能安心養傷,可是容楚信誓旦旦,表示景泰藍安全絕無問題,如果出個差錯,他負全責。

如果出了差錯,太史闌也不打算要他負全責,負一半責任就可以了——他身為男人那一半標誌。

太史闌隱約也聽邰世濤也在北嚴城破時,擅自離開上府大營前來救她,不過容楚的法,邰世濤極得上府老帥的喜愛,發現密道炸毀火藥又是大功,所以大可不必擔心他的前途,隻怕還能因禍得福,她也因此放了心。

依太史闌的性子,就算重傷,別的事可以丟下,但景泰藍丟了,她爬也要爬去找的,但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養傷期間渾身無力,每控製不住的昏昏欲睡,往往每清醒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又睡過去了,想要起身也做不到,這讓她萬分懷疑,是不是容楚又做手腳了。

她這回倒冤枉了容楚,七日守城期間她精神和體力都耗損過巨,此刻一旦鬆懈,自然要進入自動修補時期,尤其是精神,在長期使用“複原”和全力使用“毀滅”能力之後,進入了一個完全幹涸的狀態,精神的耗損,最大的修複表現,就是睡覺。

不過太史闌不知道的是,看似這次驚險萬端,耗損過巨,但一旦恢複,她的能力當可更上一層樓,極度的抽空造就更大的擴張,就好比電池要完全放電,下次才能充滿一個道理。

她在城主府養傷,每都有無數百姓來探望,都被容楚命人拒之門外,百姓們也不滋擾,看看城主府的飛簷也覺得樂滋滋的,府內府外,堆滿百姓送來的瓜果、雞蛋、蔬菜、母雞,整雞飛蛋打格格叫,好好的一個城主府,搞得像個農家田園。

太史闌不想收這些百姓口中糧,戰後滿目瘡痍百業凋零,這也是百姓好不容易省下的口中食,但百姓對她愛戴,不收難免傷人心,隻好收集了再交到官府的救助公署,這是戰後她命令開辦的慈善機構,由蘇亞主持,負責朝廷和各地援救物資的統一處理發放,蘇亞正在聯係城內各大醫堂,準備再辦一個官方主持,民間出力的慈善醫堂組織,每旬每個醫堂輪流出診,由官府補助。

當然,這些“閑事”,尊貴的國公是不允許她過問的,她的任務,就是睡覺、吃藥、吃補藥、吃營養湯、吃藥膳……吃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

她想,等她去昭陽城授勳,一定是個肥胖版的太史闌!

這早上她醒來,發覺氣有點陰沉欲雨的樣子,頓時覺得身下躺了幾的被褥似乎有點粘濕,這麼一想便覺得渾身發癢,便趁容楚不在,自己下了床,讓侍女給她換掉被褥。

等侍女換被褥的時候,她走出三沒出的門,緩緩踱到廊下,迎麵的風帶著濕氣,清爽微涼,她享受地抬起頭,深深呼吸。

這般柔和的氣息,忽然讓她想到李扶舟,養傷這幾日,別花尋歡等人她沒見著,李扶舟她也始終沒看見,那日他冒險動用真氣救她,到底傷成怎樣?

這麼一想她便微微憂心,當日耶律靖南的警告言猶在耳,她相信他不是誇大。

“憐。”她叫住侍女,“你知道李先生在哪裏養傷?”

那侍女好一會兒才明白她指的誰,抿嘴一笑,“是那位個子高高,臉色有點白的好看先生嗎?他不在城主府,奴婢也不知道。”

太史闌微微失望,正想著他是不是出城了,隨即反應過來,“他不在城主府,你怎麼認得他?”

“今傍晚,他都會來一趟城主府,會到姑娘院子門口看看,但是從來不進來,奴婢就是因此才知道他的。”

太史闌怔了怔,揮了揮手示意侍女下去。

她扶著欄杆,看庭前濛濛雨色,嫣紅翠綠,滿眼都是景,但又滿眼都不是景,心裏似乎滿滿的都是情緒,都似乎什麼都沒有。

前方一支花葉上,一隻鳥在嬉戲,深紅的爪子緊緊揪著褐色的樹枝,偏頭用嫩黃的喙梳理青藍色的羽,眼珠子靈靈地瞟過來,姿態竟然有幾分媚。

她托著腮,覺得這隻鳥顧盼自憐的神態,看起來眼熟。

像容楚。

不遠處荷池裏的蓮花開了,九重花瓣,層層疊疊,有些飽滿的花葉,沉沉墜到水裏,風一過,便撩動層層漣漪,像一抹含笑的眼波。

含笑的眼波……

她忽然搖搖頭。

蓮池上一座精致的觀景亭,通體透白,寶頂上綴以明珠,珠子不知是何物造成,碩大渾圓,輝光內斂,那般晶瑩的質地和光彩,像一個人的肌膚。

一個人的肌膚……

太史闌抿抿唇,忽然直起腰。

該死!

怎麼看什麼都能想到那個鳥人!

美色就是這麼討厭,讓人看到美的事物就不由自主聯想,有點煩。

她輕輕一拍欄杆,似乎要把自己此刻奇異的聯想拍散,隨即轉身,準備眼不見為淨,回房。

剛一轉身。

忽然邂逅一副溫暖的胸膛。

那胸膛緊緊抵著她的身體,胸膛的主人雙臂一圈,很方便地將她給圈在懷裏,隨即輕笑道:“拍桌子打欄杆地幹什麼?不會是在想我吧?”話還沒完,人微微一俯首,淺笑唇邊,已經落向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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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闌靠在欄杆邊的身子一僵。

容楚的姿勢很可惡,一手將她環抱,她無論往哪個方向躲避,或者回身,都難免要被他偷香。

偏他並不強硬靠近來,唇等在她頰側,要麼她一動不動被他以這親昵的姿勢抱著,要麼就把自己的唇送上去。

容楚含笑,有趣地斜睨太史闌的側麵,他知道想吻到這帶刺冰雪玫瑰,隻怕難免唇舌受苦,他也知道要太史闌自己送上唇,是萬萬不能,他的真正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好好抱抱她,在她清醒的此刻,感應到她真正的毫無抗拒,感應到她,願意依偎他。

他如此貪戀她肌膚的柔軟和韌性,一臂攬懷,像捧了一朵含雨的雲,輕盈而又有質感。

太史闌的臉,微微側轉了過來。

他近乎迷戀地欣賞她淡蜜色,近乎透明的肌膚,額頭上還留有淡淡的擦傷,看來不覺得遺憾,隻想感歎這般微有瑕疵的美,越發肅殺。

太史闌的身體微微一硬後,隨即軟了下來。

她正靠著欄杆,欄杆下繁花嬌豔,一簇簇淡綠、淡棕、深褐、紫紅的葉子中,點綴很多粉色、淡紅、白色的花朵,花瓣繁密,正依戀在她手邊。

太史闌手指一轉,已經摘了一朵花,一抬手,用花去搔容楚鼻子。

容楚失笑,又怕自己當真給搔癢了對她打噴嚏,隻得一張口,叼住了那花。

他的嘴派上了叼花的用途,自然無法再對太史闌偷香,太史闌這才閑閑淡淡,半轉身,將他的臉推開,道:“別把花粉落我臉上,心吃我一臉鼻涕。”

容楚忍不住又笑,心想以前怎麼沒覺得,這樣百無禁忌的話方式,十分可愛呢?

太史闌一偏頭,正看見他的笑容。

彼時微雨簾櫳,蜻蜓低飛,滿廊花簇簇,一池水盈盈,他身後開著的大幅軒窗,鼓蕩著竹絲和金絲交織的窗簾,窗簾上織出的花紋精雅特別,也是那濛濛山水,逶迤道,田園人家。裏間燃燈的光線被竹縫割裂,光影斑駁地落在他眉間,那如畫眉目忽然更多幾分柔和,清逸清雅,精致鮮妍,像邊彤雲一層層被遠方的霞光浸染,流動的變幻的美。

而此刻素淡背景裏素淡的他,唇間一朵鮮花便亮出了風致和風華,淡紅的柔軟的花瓣一層層卷在他頰側,不過讓人發現那肌膚如此輝光深雅;淡綠色的光滑莖葉落在烏發間,不過讓人驚覺那發亮如絲緞,讓人想伸手一掬,體驗是否也入手滑潤,流過月光。

原來人間容顏之美,萬物之美於其前,不過是一場白費心思的襯托。

連不為這人世萬物萬景所動的太史闌,一瞬間都怔了怔,眼神微微迷離。

這一刻叼花的容楚,美、清、灩、少見的調皮,和平日的微帶狡黠的氣質分離而又融合,不過化為兩個字:迷人。

太史闌偏頭,當真認認真真將容楚看了看。

好看,不看白不看。

微雨燕雙飛,她微微後仰,偏頭,平日的冷峻疏離此刻也似不見,也是少見的可愛姿態。

她專注的眼神讓容楚心生歡喜,一偏頭吐掉花,頭一低,啞啞地笑道:“本來隻想抱抱你,可是你這個樣子,我不行了……”

他邪邪笑著湊下來。

太史闌猛然向後一仰,下意識抬膝,抬到一半發覺不妥,正要放下來,容楚已經低笑一聲,身子一側,一手攬住她膝窩,一手攬住她後仰的腰,笑道:“別!心翻到底下去!”

兩人身子臨欄一頓。

上頭一簇花枝被容楚掠動,一瓣鮮紅的花瓣落了下來,正落在太史闌眉心,紅豔一點,盈盈。

容楚眼神,微深,微蕩漾。

忽然想把她這樣捧起,不管她要打要咬要踢要殺,先這麼扛著,扔到裏間的床榻上去!

然後……

“李先生,您這邊請。”忽然女聲清脆,打破容楚此刻的大膽狂想。

太史闌一向身軀靈活,那麼尷尬的姿勢居然還能立即回首。

前方,紫藤花架下,立著臉色微白的李扶舟,手中還拎著一個的瓷壺,正平靜地看著她和容楚,眼神深沉,不辨思緒。

而那個引路的侍女,紅著臉,張著嘴,滿眼寫滿“好香豔!”

那一對男女,倚欄而立,女子微微後仰,以一個極度彎折的姿態越過欄杆,半長的柔軟黑發垂在風中,身軀柔韌得像一張精美的弓,男子微微前傾,摟住她的腰,俯下的臉姿態風流。

一朵花在她額心綻放,而他的眼神裏也像有繁花葳蕤。

美如畫中。

……

太史闌看見李扶舟,一偏頭,額上花瓣飄落,她微醒,才發覺此刻和容楚姿勢過於曖昧。

她正要抓著容楚肩頭先站直,驀然又一道人影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