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好吧我娶!(1 / 3)

那少年看她沒動作,眉頭微微一斂,並無怒色,卻顯得更加清冷孤傲,緩緩道:“起來——不要讓我第三遍。”

他話音一落,四麵那些挑釁的男子,都按住了腰間的劍。

董曠也站了起來,一邊皺眉準備過來調解一邊心中歎氣——這個太史闌傳就是個禍精,果然一點不假。好好一頓飯,也能吃出火氣來。

太史闌抬頭看看那少年,忽然站起,一言不發將景泰藍抱起來,坐到了另一邊。

她竟然讓步,令急忙忙趕來準備勸架的總督府眾官員都十分詫異——傳言裏太史闌冷峻倔強,從不讓步,今怎麼這麼好話了?

太史闌沒有表情。她從來不是好勇鬥狠的人,她隻是怕麻煩而已。

因為她已經認出這人是誰,而這人還沒認出她,她的預感告訴她,如果他認出了她,隻怕會有點麻煩。

男人這種麻煩,還是少惹的好。

她一讓開,眾人都長噓一口氣,慶幸今兒的事情總算不用尷尬收場,董曠急忙招呼,“司空世子,諸位公子,請——請——”

“請董大人稍待。”那位司空世子淡淡一拂袖,轟隆一聲,將剛才景泰藍坐過的凳子,推到了旁邊的花池裏。

凳子入水砰嗵一聲,水花一濺,眾人的眉毛也跳了跳。

糟了。

早聽過這位東堂世子尊貴驕傲,果然非一般的尊貴驕傲,隻是這樣的行為,豈不是讓人下不來台?

景泰藍的眉毛已經豎了起來。

掀我凳子?

掀我坐過的凳子?

搞錯沒?

上次我拿自己的板凳讓一個老頭坐,老頭跪下來流淚吻我的腳啊親!

景泰藍眼神陰惻惻地,開始考慮如何在將來讓這個不知好歹白臉跪下來流淚舔他的腳丫子……

司空世子手一伸,他身邊那個濃眉大眼的少年立即遞上自己的披風,給他鋪在地下,司空世子對眾人冷淡地點點頭,自顧自在那披風墊子上坐了。隨即又對一邊侍立的侍女道:“把她們觸摸過的東西,都扔了。給我重新換上新的。”

侍女怔在那裏,眾人吸氣。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這是侮辱。

問題是對方那一臉理所當然神情,似乎不覺得是侮辱,似乎這位尊貴的異國世子,就應該是這樣的。

眾人除了太史闌,都知道這些人的來曆——東堂派出來參加一年一度“授大比”的機府中人,領頭的就是這司空世子,全名司空昱,身份尊貴,其姨母是東堂皇後,父親是東堂長慶郡王,他本身雖然是庶出,但聽很得東堂皇帝寵愛,隱約還有些斷袖分桃之類的傳聞,也不知真假,不過這人年紀輕輕,能帶領東堂諸人遠赴南齊參加大比,便已經證明足堪大任,這人雖然脾性高傲,但也算文武雙全,聽自有其神奇之處,南齊朝廷並不敢覷。

聽這人本身就是個神秘的“授者”,是要參加最後一場的“授之比”的,現在在西淩行省,是等待和西淩行省各光武分營選拔出來的優勝者比試。

分屬兩國,又是一直互爭高下的兩國,話自然不會太客氣,何況這幾年兩國大比,一直是東堂勝,東堂人的驕傲,更是寫在腦門上。

南齊人早已氣不忿,有心要教訓這群傲氣的子,驕傲已經很討厭,在別人地盤上驕傲更是找打,偏偏總理外交事務的康王殿下,一心要展示大國泱泱風範,再三嚴令必須對東堂來使禮敬,不可有任何衝撞,這才導致如今這一邊倒受氣局麵。

太史闌本來已經準備開吃,聽到那聲凳子入水聲,手停了停。

隨即她抬起頭,瞄了一眼那司空昱。

司空昱卻一眼都沒看她——他從一開始,就沒正眼看過太史闌。

侍女畏縮著不敢動彈,司空昱瞥她一眼,嘴角一撇,笑了。

他笑起來,瞬間讓人想到“豔光四射”這個詞,隻是現在誰也沒心情欣賞。

“南齊號稱禮儀之邦。”他淡淡道,“原來是這樣待客的……”

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打斷了他的蔑視。

太史闌的手。

她一把拎住了司空昱的衣領。

然後麵無表情地對身後的花尋歡道,“麻煩花教官,幫我把他給扔出去。”

“好!”花尋歡的動作比她的答應更快,一團火似地卷過來,一手抓住司空昱的衣領,輕輕巧巧一甩。

太史闌順手還配了個“手揮目送”的動作……

“呼”一聲,猝不及防的司空昱,被花尋歡遠遠地扔了出去,落向荷池,他也是好武功,半空中雙手一張,身子一個倒翻,青蓮色長袍唰地一卷,腳尖落在一張翻卷的蓮葉上,借那點支撐,身子一個倒仰,已經倒射向水亭。

在他倒射回來那一刻。

太史闌忽然一腳跨在亭邊欄杆上,手肘撐在膝蓋上,麵對著他,張開手掌。

她掌心裏,大鵬鳥金光一閃。

“我觸摸過的東西,都得扔了。”她麵無表情地道,“我還摸過你。”

……

她身後聽見這句話的人如被雷劈。

麵對她,一眼看見她掌心大鵬鳥,又終於看清楚她臉的司空昱,則是被一萬道雷劈中——

“噗通。”

他的腳尖本來已經快要夠著欄杆,忽然真氣一泄,身子一軟,掉進了荷池,正砸在那載沉載浮的板凳上。

太史闌手掌一翻,把那隻鳥收起,剛才那一瞬間,她很想把那隻鳥給扔回去,這東西總讓她有種詭異的感覺,但心裏又覺得,扔出去,隻怕後果更麻煩。

“嘩啦”一聲,司空昱從水裏濕淋淋的冒頭,扒著池邊,直直地盯著她。

不可否認,濕身失神的司空昱依舊漂亮,甚至漂亮得像個災禍,寬大的青蓮色長袍貼在身上,屬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修長挺拔的身體曲線十分迷人,配上他忽然茫然的神情,足可為妖姬誘惑。可惜太史闌瞧著他就像瞧著一場真的災禍。

他一落水,東堂眾人都已經衝了過來,當先那濃眉大眼的少年怒喝一聲,“你這賤人!”嗆地一聲拔出寒光熠熠的長劍。

“嚓。”聞聲而來的花尋歡等人,齊齊拔出武器,怒目相向。

嗆啷之聲連響,一瞬間東堂劍出,南齊刀亮,殺氣凜凜,劍拔弩張。

一場混戰就要拉開帷幕。

“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出自兩人之口,分別是董曠,和司空昱。

眾人都一怔,董曠命令住手很正常,怎麼司空昱忽然也這麼息事寧人了?

連東堂的人都愣住了。

司空昱身影一閃,從荷池中躍出,濕淋淋站到太史闌麵前。

花尋歡立即刀指他眉心,被他毫不在意撥開。

他一撥刀,花尋歡臉色就變了——這人武功相當了得,剛才之所以會被她扔出去,完全是因為被太史闌吸引了注意力,猝不及防。

司空昱隻盯著太史闌。

“你是誰?”他問。

太史闌淡淡看他一眼,“太史闌。”

東堂那批人都將訝異的目光轉過來,今晚赴宴,他們隻知道是為本地官場新貴接風,卻不知道給誰接風,本身他們是異國人,南齊也不需要向他們事先交代。但太史闌的名字,他們卻都知道,沒辦法,現在隻要在南齊西北境的人,就不可能沒聽過太史闌的名字。

“太史闌。”司空昱眼神一閃,“是你!”

他一抬頭,看住了太史闌。

眼前的女子,神情淡漠,無悲無喜的模樣,唇薄緊抿,眼神靜而冷,整張臉的輪廓鮮明有致,第一眼看去,當真不符合東堂或者南齊的審美觀,不那麼白,不那麼秀麗,不那麼溫軟,然而如此奪目,讓人忍不住要看第二眼,第三眼,看多了,忽然便覺得,原來世上也有這樣一種,特別的美。

這個傳言裏威武雄壯、腰闊三尺的傳奇女子,原來長這樣?

就是這雙不算寬,甚至很明顯都沒握過刀劍的手,撐起了即將覆滅的一個城?

太史闌從來不廢話,報了名字便走,到現在還沒開席,要餓死她嗎?

一隻手再次把她攔住。

是司空昱的手。

“世子,不能饒了這女人!”

“你敢對世子出手,還想走?”

“我們要去問問你們禮部,問問南齊皇帝皇太後,南齊官員隨意毆打他國來使,難道不怕影響兩國邦交嗎?”

景泰藍挺了挺肚子,心想俺會回答你扔得好扔得好,怎麼沒扔到茅廁裏?

“世子,我們要把她——”

“太史闌。”亂糟糟的人聲裏,司空昱的聲音隱約帶點不甘,卻依舊清晰,“原來是你,那麼好吧——我娶!”

……

空氣像被忽然抽幹了。

以至於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像河岸上擱淺的一條條瀕死的魚。

不能怪他們,實在是劇情太跌宕了。

一刻鍾前還極盡侮辱,殺氣騰騰,一刻鍾後忽然表示要娶——這位司空世子不會被摔傻了?

瞧那眼神也不像呀。

司空昱沒傻,一群東堂少爺倒傻了,那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半才合上自己下巴,下頜發出“咯”一聲響。

“世子……”他結結巴巴地道,“您……她……這……”

司空昱微微抬起下巴,依舊是那個驕傲的神情,隻是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忽然緩緩撫過腰間。

眾人這才注意到他的青蓮色寬袍是外袍,裏麵還有一件白色緊身長袍,長袍束著藤編腰帶,腰帶金絲鏤織,十分別致華貴。

南齊人都隻覺得別致,忍不住多看兩眼,東堂人先是不明所以,再仔細看看腰帶,臉色不禁都變了。

“世子,難道……”那濃眉大眼少年更結巴了。

“不會吧……這……”那白皙少年表情驚恐,看看太史闌,再看看司空昱,露出五雷轟頂神情。

“不可能呀這,你們一定猜錯了……這腰帶……這不是還好好的嗎……”精悍微黑的男子滿臉不可置信。

其餘東堂人已經直接不會話了……

南齊人則是一頭霧水,被他們這啞謎打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就是一條腰帶嗎,怎麼一個個如喪考妣模樣?再腰帶和求娶有什麼關係?

一堆人大眼瞪眼,司空昱隻盯著太史闌。

太史闌卻轉頭對忙著啃梨子的景泰藍道,“梨子少吃幾個,太涼。”

司空昱想不出一個女人聽見一個男子的求婚,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她沒聽見嗎?

“你聽著。”他忍耐而又覺得無限犧牲地道,“我要——”

“別侮辱這個字。”太史闌道。

“你……”

太史闌飛快地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東西,蜷在掌心裏,拉起他的手,拍在他掌心,“收好,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想必和這玩意有關,現在還給你。另外,司空世子,不管世上存在什麼規矩,所有的規矩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沒有活人給死規矩束縛住的道理,你願意被綁是你的事,我不奉陪,再見,不必再見。”

她轉身牽起景泰藍,對董曠道:“總督大人,我看今晚這頓飯吃也吃不安生,算了,不過有什麼我沒吃過的好菜,麻煩送一份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