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忽然安靜下來。
看著他,和太史闌。
隔著人群,兩人相對,一般的沉默,沉默裏帶著血腥的肅殺。
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那場水潰的真相,正因為知道真相的百姓太多,導致近期不利於官府的批評和攻擊充斥於大街小巷,才有了這場公開枷號。官府,不過是為了殺雞儆猴。
真理和公義,被強權的刀鋒封殺。
金正看見太史闌時的模樣,像隻渾身的毛都瞬間豎起的公雞,拎著鞭子唰地向後一跳,便待退入身後維持秩序的衙役群中。
他不信她敢在這官府門前,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動手,可眼前女子沉默的臉,讓他腦海裏不斷閃回擒回火虎的暴雨之夜,那張同樣沉默而濕淋淋的臉。
無聲,而殺氣若雷霆。
哪怕知道她沒有武功,哪怕他身後護衛無數,他依舊不能不畏懼。
“太史姑娘,鋸子我給你找來了。”一聲呼喚,村長氣喘籲籲地擠進人群,遞上來一把鋸子。
太史闌接過,對他點頭相謝,抓了鋸子便向囚籠走去。
金正怔了怔,看太史闌的樣子,是要鋸開囚籠?
他一時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阻止還是放任,阻止,他終究心虛,不敢靠近;放任,似乎也無法交代。
太史闌不管他的猶豫,快步走到蘇亞的囚籠前,開始鋸起木質的柵欄。
村長眼神有點疑惑地看著太史闌,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一定要他借鋸子,這東西再鋒利,相對於厚厚的柵欄也顯得過於單薄,厚背大刀一砸就斷,還不如借一柄錘子好使。
鋸子鋸木的聲音嘎吱,聽來有幾分空洞,場前無數人嘴微微張著,表情也很空洞,日光蒼白地浮起來,騰著一抹淡黑色的木屑。
蘇亞勉力抬起頭,盯著太史闌,嘴唇動了動,眼底微微泛了點水汽。
不像覺得委屈,倒像是因為發現她還活著,而由衷歡喜。
太史闌抿唇,不看她,專門慢慢鋸木。
“嘎——吱——嘎——吱——”
每個人都在下意識地看她鋸木,每個人的心,都似隨著這不緊不慢的鋸木聲,一揪,一緊,再揪,再緊,心弦陣亂,萬軍逼前,山雨欲來,其風滿樓。
忽然便覺得恐怖。
因未知而恐怖。
“住手!”金正忽然跳了起來,不知何時,他額頭大汗滾滾,日光下油亮刺眼,“住手!官家重地,示眾重犯,你竟敢公然毀壞囚籠,你這是在劫獄,劫獄!”
刺耳的叫聲裏,太史闌繼續鋸了一鋸子,頭也不抬地道:“你才知道?”
金正被嗆得眼白一翻,暴躁地對身後一揮手,“拿下她!”
他話音剛落,太史闌抬手便把鋸子砸了過來。
金正敏捷地一讓,他身後一個高大衙差,看樣子有幾分武功,立即搶上前來,花俏地舞了個刀花,擲刀出手,啪地一聲,將鋸子半空擊斷。
鋸條彈射,太史闌縱身而起,撈住鋸條,再次狠狠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