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她已經不得不開始告別的序幕。
她要為景泰藍回朝做鋪墊,要為景泰藍真正找到強有力的靠山,之前,幼小的景泰藍被藏於深宮,他那躲在簾子後的娘,不會給臣子任何機會接近那高高在上龍椅上的孩子,一大批老臣憂心國事,關心帝王,但那隻是出於對南齊國運的擔憂和自身的責任感,對於皇帝本身,他們感覺陌生而遙遠,不知他性情不知他喜好,不知他深宮歲月無比寂寥,不知他小小年紀經曆過什麼。
章凝足夠可靠,之前的表現也證明了他是朝廷清流,容楚也說過,三公正直,是對抗康王的重要力量,之前一直對陛下“天花休養”的說法表示懷疑,如果有機會,希望能讓三公知道真相。
現在,是時候了。
隻是這一捅破,景泰藍離開她的日子也便不遠了。
她將臉緊緊貼在景泰藍細嫩的小臉上,隻覺得心情酸酸澀澀,充滿無奈和淡淡憂傷。
那是不想離別卻不得不親手將他推開的憂傷。
景泰藍忽然安靜了下來,這個敏感的孩子,也感覺到了她難得的情緒波動,小鼻子在她臉上嗅了嗅,奶聲奶氣地問:“麻麻,你不歡喜嗎?景泰藍沒有偷吃甜食哦。”說完給太史闌看他雪白整齊的大牙。
太史闌摸了摸他的臉,“我知道你乖得很,景泰藍,你其實一直沒有告訴我,你的真正名字。”
景泰藍眨眨眼,心想麻麻就是矯情,稍微一打聽不就曉得了?再說那名字有什麼好的,哪裏比得上現在這個。
“我叫藍君瑞。”他道,“景泰藍藍君瑞。”
“嗯,瑞瑞。”太史闌抱起他,“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她最近很少抱景泰藍,理由是他已經足夠強大了,不該再讓女人抱,景泰藍磨了好久也不理,此刻景泰藍終於蹭到她懷抱,歡天喜地立即抱住了她的脖子,愛嬌地靠在她頸側,覺得瑞瑞這個稱呼,聽起來好舒服。
太史闌近期已經不太允許他過分撒嬌,但很明顯她今天好說話,小子就得寸進尺,在麻麻身上嗅來嗅去,笑得眉眼花花。
和景泰藍輕快的心情不同,太史闌的步子卻有點沉重有點慢。
走出一截,看見住著章凝的院子,她終於還是停了下來。
不,還是要問問景泰藍的意見。
哪怕他回歸是必須,但在此之前,也必須尊重他的感受。孩子知道自己的意見被重視,他才能找到自信,不受傷。
“景泰藍。”她摸摸孩子的大腦袋,問,“你想家嗎?”
景泰藍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問的是什麼,身子忽然一僵。
再回頭時他眼神裏已經滿是驚恐,“不,麻麻,我的家不是在這裏嗎?”
太史闌忽然覺得有點想哭。
孩子的敏銳和恐懼,如此直擊人心。
可是,這世間多少苦困,總是要學會麵對的。
“景泰藍。”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該知道,我指的是哪個家。”